高空月色昏沉,風雲變色,鬼魅一般的黑暗漸漸鋪卷上漲,慕容桃灼和凡紅燮心裏一驚,突然明白了蝶無涯這是要做什麼,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就像即將麵臨天下末日——
而與雲槿惡鬥中的容乾,由於剛才身中蝶無涯的血眸之術,此刻身體中的刺痛已經漲成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他隻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瘋狂的咬著他的五髒六腑,要將他從內而外撕扯成碎片。容乾用力握劍的手青筋畢露,骨節森白,似乎隨時隨地都要血管爆裂一般。
他緊緊咬著牙,絲毫沒有放鬆,麵前雲槿的臉藏在青狐麵具後麵,他不知道那人此刻會是什麼表情。容乾雙手握劍擋著數十根銀針,這已經快要接近他的極限了。
雲槿長袖一動,突然又有幾根銀針從他袖口飛出,悄然無聲的朝雲蓮刺了過去。
絕望狂湧而上,這麼多年以來容乾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絕望,哪怕是之前那次與雲槿的一戰中,他被雲槿投毒墜落高崖時,他都沒有感到過這樣的絕望。
容乾忽然暗暗揚起個有些自嘲的笑容來,沒有人注意到。他握劍的手忽然一鬆,閃電一般騰出一隻手向那幾根飛向雲蓮的銀針抓去。他這一招使出去,已經是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安危,容乾手中長劍一抖,他與雲槿這一番拚力的對峙上終是雲槿占了上風,隻見雲槿略一用力,無數銀針飛竄湧出,掙脫了白雪劍的控製,全朝容乾胸口紮來。
那一刻容乾忽然想起了好多事情,時間在他眼中變得無比無比的長,好像落日投射出的影子,拉長在泥土上一晃一晃。
空中布滿的都是閃閃的銀絲和細針,彌漫的都是新鮮濃稠的血氣,狂風翻湧,他已經分不清那是真的風聲還是蝶無涯聚出的氣流,他眼前的一切變得是那麼的緩慢,容乾甚至能看清每根針在空中劃過的軌道,能看清急速的風流中翻舞攪動的碎葉和一粒粒細微的塵埃。
他腦中閃電一般的浮現過一些畫麵,翠綠的竹林,古老的竹屋,騰騰冒著熱氣的飯菜,桌上擺著白雪劍,那劍比現在手中握著的這把要安靜沉著許多,至少一眼望過去絲毫不覺帶著凶氣。容乾的眼珠子動了動,他看見坐在飯桌對麵的,笑著的男子。
這便是回光返照?容乾嘴角還帶著那無比類似自嘲的笑意,心中忽然一片坦然。
他忽然覺得其實一切都毫無關係,師父啊,白雪啊,童年啊,殺人與不殺人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容乾心裏此刻靜的就像一麵無風的湖泊,他忽然很想回頭看看雲蓮。
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昏暗之中,有耀目的亮光破空暴漲而出,就像刺目的閃電一般在夜空中劃開一道天塹,耀的天地發白。
在那片亮光之中,隻聽見衣袂翻飛的獵獵聲響,伴隨著似乎無數長劍琤琤的出鞘的聲音,清越孤冷,響徹蒼穹。
一道道劍氣從眾人頭頂之上破空而下,深深插入院落之中,怒龍一般的劍氣霸道而尖銳,逼退了蝶無涯,也逼退了雲槿。
在這一片混戰之中,那道光像是一劑鎮定人心的靈藥,又像是一麵不容置疑的厚牆。
隻聽高空中朗朗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幹淨清脆,擲地有聲。
“極北中皇山,沈白珍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