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海中航行了幾日,過了雷鳴島,接近中皇山。
正如雲蓮所說,藥靈體質帶給她的並不止百毒不侵,在船上的第二日,她便已經完全免疫了暈船。此刻雲蓮在船上跑上跑下,麵不改色,如履平地。
至於為何要跑上跑下,自然是為那身中迷香,四肢無力的慕容畫煎藥了。
雷鳴島自製的迷香,藥效強勁,慕容畫這幾日似乎床都下不了,天天裹在被子裏讓慕容桃灼在床邊陪著她。直到今日終於能下床獨自走動,也依舊纏著慕容桃灼在房裏和她說這些年在江湖上的奇聞異事。
這種類似狗皮膏藥一樣粘著哥哥的妹妹,其實雲蓮內心中是表示理解的,雖然說不吃醋是假的,但她還是每日照常給慕容畫煎藥,隻希望她能早點恢複正常,她好大家都好。
原本以為慕容畫一定是在房中不會出來,因此雲蓮蹲著正在煎藥的時候看見走進廚房來的慕容畫時,著實愣了一愣。
下意識的就問出了一句,“慕容桃灼呢?”
慕容畫扶著門框走了進來,伸手攏了攏鬢邊被風吹亂的發絲,齊齊的薄劉海下一雙杏眼柔情似水。
“船家找七哥有事,他離開了一會。”慕容畫溫和的笑著,“七哥讓我來和你說句謝謝,這幾日勞煩雲蓮姑娘替我煎藥,辛苦了。”
這種像是執行任務一般的道謝,雲蓮隻能勉為其難的收下了,慕容畫對她似乎時刻保持著一種能不理就不理的態度,或者說從心裏想忽視雲蓮這個人的存在。
廚房內彌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苦澀味道,這讓慕容畫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抬手掩著鼻子,正準備退出去。
“等等。”雲蓮開口叫住她,一邊從一邊的灶台上端起一碗已經放涼了的湯藥。
雲蓮端著藥走到慕容畫身邊,伸手遞給她道,“這是今天的,剛才正準備給你送過去。既然來了剛好就把它喝了吧。”
慕容畫柳眉擰的更深,下意識的又後退了一步,一邊輕輕搖了搖頭,“太苦。”
雲蓮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這世上哪有藥不苦的?
“那之前的藥你怎麼喝下去的?”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因為那是七哥一點一點喂我的啊。”慕容畫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水靈靈的就像小鹿,雲蓮心裏一酸,有些不高興的撅起嘴來。
“那我等會讓慕容桃灼給你送去。”她悶悶道,準備轉身回廚房,不料慕容畫一聽她這麼說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雲蓮姑娘……還是,還是給我吧。”慕容畫有些著急的說著,一邊就作勢要將藥碗搶過來。
雲蓮沒想到慕容畫居然是這種說一是二的性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抓著藥碗的手被慕容畫一撞,兩人都沒有抓穩,隻聽哐當一聲,整碗湯藥打翻在地,藥汁全潑到了慕容畫身上,還好湯藥已經放涼,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情況似乎兩人都沒有料到,慕容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雲蓮”。
見容乾大踏步的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慕容畫像是忽然醒悟一般立馬做出了一副難受驚慌的神色,她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拍打著自己被藥汁弄髒的衣擺,眼裏居然水光粼粼,看起來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委屈,隨時都能掉出眼淚來。
雲蓮似乎是看的驚呆了,心想不過是一碗涼藥,又不是燒開了的開水,衣服弄髒了再換就是,這演技不能不給頂讚,若是去演戲,別的演員都要失業的啊。
容乾幾步走到兩人麵前,出乎慕容畫意料的是他竟然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隻是徑直拉過雲蓮,頭也不回的將她帶走了。
這個過程中雲蓮還回過頭來看了她幾眼,而容乾竟然是當她完全不存在一般。
望著容乾和雲蓮的身影一晃,拐過拐角消失不見,慕容畫原本溫和柔弱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淺淺的怒意和哀怨,她咬著下唇,齊齊的劉海被海風吹亂,孑然立在長廊上。
大船已經開進了中皇山的海域,天空中飄揚著碎雪,被海風裹著漫天翻滾,仿佛無數海鳥抖落的白色絨毛,紛紛揚揚的遮蔽著視線。
這是整片中原大陸接近極北的盡頭,放眼望去盡是一望無際的蒼茫肅殺。
大塊大塊浮動在海麵上的冰山彼此不時的撞擊著,坍塌的冰塊砸進大海,掀起白色的浪濤,那些連綿不斷的冰川仿佛猛獸的利齒般將天海的盡頭緊緊咬在了一起,大船在一片破裂的巨大冰層中緩慢前行,像是茫茫冰海間一條不起眼的魚。
天空被厚重的雲層遮擋,光線仿佛罩著一層塵埃,混沌的灑向海麵。
遠遠的前方在一片冰霧之中,隱約顯現出一座雪山的形狀,雲披霧散,它像是浮在雲海裏,恍如仙境。
“那就是中皇山?”雲蓮鼻子被凍得通紅,縮著脖子向身邊的容乾問道。
容乾點了點頭,視線放佛能穿透萬千飛雪,在那遙遠的山壁上戳出一個洞。
望著前方蒼茫潔白的一片,那種吞噬一切,包容一切的白,將其餘的色彩全部並沒。雲蓮情不自禁的被這片浩瀚的景象所吸引了,她低聲喃喃道,“真的來到了極北,就像在一切的盡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