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林立的寬大山洞,八卦狀的水池中池水翻騰,水池附近水霧彌漫,密密麻麻的水滴從山洞的上方的鍾乳石之上飛快滴落,如萬劍齊飛,百鼓齊鳴。
池岸邊的李易寧渾身被汗水濕透,像是被水浸泡過一般。
心力枯竭的少年臉色蒼白如紙,白皙的眼皮疲倦得幾乎是完全覆蓋住了渙散的雙眸,顫抖得越發厲害的身體朝前晃了晃,似乎是馬上就要往前倒下,卻硬生生地強行站了回去,耳邊池水翻滾聲、滴水聲都以變成雜亂的耳鳴之聲,渾渾噩噩的大腦明顯告訴他隨時都可能昏眩過去,嘴中因咬破舌尖所傳來的疼痛感和血腥味越來越淡,僅剩的半縷清明即將消失殆盡。
“嗡!”
強弩之末的心裏即將油盡燈枯之時,體內突然迸發出一聲渾厚的轟鳴聲,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四體通泰,心神俱醉!
李易寧深深呼出一口濁氣,雙眼恢複清明,腳下慢慢踏著小步往池邊走去,濕漉漉的身軀散發出陣陣白霧,汗水一下子就蒸幹,隨著他的步伐,身上散出的白霧在腳下幻化成朵朵白蓮。
氣蒸雲夢,步步生蓮!
傳聞這兩大修心有成的大氣象一直是道家和佛門的獨有,被是為不傳之秘,曆來隻有成功通過道庭拂塵堤或佛門蓮花徑試煉才會出現如此氣象。享譽修行界的佛門弟子不戒和尚在十八歲之時才成功走出蓮花徑,一出蓮花徑,頭上現佛光普照,腳下出步步生蓮之大氣象,被雷音寺譽為千年難得一見的佛門慧子。
“善!”
池水上空的男子沉聲說了聲,右手往前輕輕一拂,漫天滴水盡入池水幻化的袖口之內。
袖裏乾坤!
袖裏乾坤大,壺中歲月長。這兩句話在凡俗中隻是兩句格局浩大的言語,在修行界中卻是涉及到空間大道和時間大道,其威力猶在一劍破萬法的劍道之上。修劍之人萬萬千,能踏入劍道半步門檻的萬裏存一,不碰上天才輩出的大時代同輩之中難出現幾個,但再難也有那麼幾個天資絕豔之人走上這座獨木橋。而在空間或世間大道之上修煉有所成之人幾乎是幾千年難出一個,諸多修煉前輩在存留於後世的修煉心得中無數次總結過,將成仙之路喻為在一座通天高山之上開辟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通天之路,但要想在空間和時間大道上成道飛升,無異於是憑空搭建一座通天梯,前後難易高低立判,不可同日而語。
不說像幾乎都是由上古遺留下來的雷神塔、鎖妖塔這種自成一方小世界,單單是李易寧懷中來自天樞閣的玲瓏袋這一類須彌存物小空間,在整個修行界都是極為罕見,也隻有那個沒心沒肺的小胖子才會眉頭都不眨一下將如此貴重之物當作見麵禮送出,還信誓旦旦說著“胖爺看上眼的兄弟,除了媳婦和老娘不能送,關鍵時刻胖爺我這一身肥肉都可以是身外之物。”
池水幻化出來的男子像是隨意露出來的一手袖裏乾坤本事,終於是讓李易寧的諸多心思煙消雲散,眼中精光一閃而過,腳下停了下來再次行了個後輩之禮,沉聲說道:“晚輩李易寧,見過歐陽前輩!”
“此歐陽非彼歐陽,小家夥不必多禮。”
男子幽幽說著,見李易寧一副拘謹之態,笑著繼續說道:“怎麼,史書把我都說成是大魔頭了?”
李易寧見他毫無前輩高人的架子,緊繃的心態終於是鬆了幾分,小心翼翼說道:“自古成王敗寇,所謂史書,隻不過是持鼎者的一家之言,孰是孰非,天下自有公道。”
“哈哈!”
男子暢快笑了兩聲,“小家夥你的天資雖然比不過那個小書呆子,處世之道卻是比他高出好幾個層次。”
李易寧眼觀鼻鼻關心,雖然不清楚他所說的“小書呆子”是何人,但也識趣地沒多問,平靜說道:“小子向來天資愚鈍,又自小體弱多病,做不出那些天才人物那般一鳴驚人,隻好在這些個旁門左道上下功夫,倒是讓前輩見笑了。”
男子搖搖頭,“孔儒山那群讀書人可是說過‘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達練即文章’,可不要小覷這處世之道,即使是在靠拳頭說話的修行界,用好了,得到的東西可不比那些天生福緣深厚之人少。”
說完,像是想起不知多少年前的前塵舊事,眼神變得有些恍惚。
李易寧靜立池邊,不敢出言打擾,沉默了近半刻鍾,耳邊才重新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你的資質雖然不差,但比那些真正被上天獨寵的天才人物到底還是差了些,就說這次進山的六個少年之中,也有兩個福緣和天資比你好上一大截的,但可知道為何我的修心機緣卻隻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