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不孝在大周是重罪,今日女兒不得不背上這樣的重罪。不能承歡父母膝下,不能讓老父年過半百還不能得享天倫,女兒著實不孝。但女兒是大周的皇後,一切當以大周和陛下為先。”張靜秋雖是同張鞏講話,卻不曾看著張鞏,也不曾向張鞏行禮。
“老臣惶恐,皇後娘娘有話不妨直說。”宰相張鞏亦不曾看向護欄邊的張靜秋,雙眼微垂,將眼中的情緒都掩藏起來。
河間張氏的家譜能往上追溯幾百年,曆朝曆代都有族人出仕為官,不乏權貴重臣。河間張氏的女子嫁入其他豪門貴戶的更是數不勝數,嫁入河間張氏的旁姓貴女不提,就是公主下嫁也不是新鮮事。
張鞏有一妻十六妾,二十一子,一十三女,張靜秋是嫡女。河間張氏書禮傳家,若無大錯,斷不能休妻,而張鞏和老妻之間早就沒了夫妻情誼,連帶著對張靜秋也不親近。比起父女親情,張鞏更看重的是張靜秋河間張氏嫡女的身份。
“本宮倒要問問丞相,為官者行事所依為何?”張靜秋忽然板起來一張臉,終於轉過頭去看張鞏。
“回稟皇後娘娘,不過忠君愛民四字。”張鞏於官場沉浮多年,早就打磨掉了一身的棱角,圓滑之餘城府更是深不可測,如何能不曉得張靜秋這是在逼迫他。
可是,張鞏從踏出丞相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了選擇。
“本宮覺得為臣者,上要忠軍,中要護國,下要愛民。”張靜秋忽然拔高了音量,語氣更是嚴厲非常。“如今淮陽王兵臨城下,天啟危矣,大周危矣,丞相卻因為小小的病痛聯合北衙的兵士,稱病避禍。”
張鞏麵色不改,廣袖下掩著的手微微顫抖,他心裏清楚,今日河間張氏的主要力量便要葬送在啟泰門外,一門的榮光即將隕落。
“領旨卻不遵不忠君,坐看國都被圍不護國,置一城百姓生死不顧不愛民,本宮倒要問問丞相如此不中軍、不護國、不愛民的昏官該如何懲處?”每說出一個字,張靜秋的心也在滴血,這般背棄了娘家,從前又逼迫了韓徹那許多,已然是眾叛親離。
“按律當處淩遲,抄沒家產,三族中男子年十五者斬首,未足十五者流放寧古塔,女眷皆莫入宮中為奴。”張鞏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能坐穩宰相的位置,當真有些本事。
韓徹始終保持著沉默,心中卻是震驚非常,張靜秋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當真讓他意外。
覺得意外的又豈止是韓徹一人,躲在角落裏看白戲的秦慕錚當真也意外非常,張靜秋當真是愛極了韓徹,愛到忘我,愛到眼中隻有韓徹,憂其所憂,喜其所喜。
“本宮是丞相女,已然是不孝,今日便要用自己的血洗清老父的罪孽。請丞相以本宮的鮮血作為出征的號角,為國解憂,為君分愁,保民平安。請陛下寬恕老父的罪孽,讓老父戴罪立功,即刻點兵出征。”張靜秋說了這一番決絕的話,便要縱身一躍。
幸而鷹七機警,早得了秦慕錚的命令,時刻注意著張靜秋的動作,飛身拉扯住張靜秋的一隻廣袖。然,張靜秋求死心切,掙紮起來,竟然要脫掉外袍,幸而季八喜及時出手,拉住張靜秋的另一隻廣袖。
鷹七與季八喜對視一眼,身形一動,腳下借力,一同將張靜秋帶上了城樓。
“罪臣懇請皇上寬恕,”宰相張鞏終於出聲,起身跪在韓徹麵前,連一眼都不曾看向張靜秋。“皇後娘娘定然是瘋魔了,自然不能伺候好陛下,罪臣的次女張靜琪秀外慧中,詩書禮樂略通,定然能寬解陛下的憂愁。請陛下恩準罪臣此女入宮伴駕,若是罪臣一家男丁戰死沙場,有陛下照顧,也讓罪臣此女不至於孤苦無依。”
果真是隻油滑的老狐狸,張靜秋依然是一枚棄子了,但河間張氏斷不能失了後宮中的助力。張鞏這是在向韓徹提條件,若讓河間張氏出城赴死,必然要讓張靜琪入宮。
張鞏竟然對親女張靜秋的生死全然不顧,秦慕錚心中又覺得震驚,忽然便想起從前自己在現代經曆的種種,自然能體會到張靜秋的心境,定然是悲涼一片。
“大膽!膽敢要挾聖上,丞相當真要謀反不成?”韓軒厲喝出聲,心中卻替韓徹難過。
韓徹的對秦慕錚的心意,韓軒一直都看在眼裏,就因為身份的限製,韓徹連光明正大向秦慕錚表明心意的機會都沒有。後宮一直是平衡朝堂勢力的重要手段,但韓軒卻不願看到韓徹如此受人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