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孤星(1 / 2)

星瀾明知多說無益,定著眼睛勾住她,沉沉一聲,“我向你保證什麼都沒有做,請相信我。而且你放心,錢我一定會還你。”

張芳芳是不聽的,在她看來,任何被譴責者的解釋都是如此推脫責任的。她的憤怒和悔恨像眼淚和鼻涕哭成了一團,她自知已經走了不歸路,可還是經受不住那片癡的蠱魅,現在到了盡頭,一切終於淪陷了,發狂了,解脫了。一刹火花的轟烈,代價是眾人的蔑視和拋棄。本以為他會為了自己而離婚,他說過愛自己的不是嗎,他說過會給自己一個家的不是嗎。說的是,可通通不是。愛恨是一瞬間的,那一刻她意識到,他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是她勾引我”,恨驟起,如覺飲鴆吞毒,令人戰栗,難以置信。

不隻是工作丟了,臉麵丟了,還有什麼,也丟掉了。

其實誰告密都已無所謂了,張芳芳心裏也清楚事情早晚有揭穿的一天,隻是沒想到這麼快,隻是沒想到輸的還是自己。張芳芳隻是想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她凶狠地咒罵著,不帶姓名,不是一個人,她心裏知道,那些負她的人,她恨。

張芳芳狂風驟雨大鬧一場,被安保人員拖走了,星瀾心裏突然有點難過,難過什麼,質問自己。風雨過後,是一地殘枝碎葉。星瀾從自己的世界中醒過來,發現周圍人對自己的眼神突變了。以前是對一個孩子關懷的眼神,現在不是了,是驚畏的模樣,是躲閃的模樣。

大家竟和張芳芳一個想法了,星瀾失望。總是一直告誡自己別顧慮旁人目光,可要真正做到,何其困難。星瀾要湊到幾人旁邊做什麼事情,那幾人都一哄走開,心裏都想的分明是:告密的人不可多接觸,搞不好哪一天看自己不順眼,還是躲著為妙,否則惹上麻煩可不好說。

周末車間有人提議去KTV唱歌,惟有星瀾未被邀請,“二糊塗”都去了呢!這種明顯的冷落這種挑明了的孤立,一點點肢解星瀾留在這裏的信心和希望。每每工作結束,看著天上繁星,心裏呼喊:我是一顆星星,我是這車水馬龍的都市裏一顆明明存在卻沒人需要也沒人信任的孤星,我發光了,我盡力了,可是沒人看得見。

星瀾要走了。

辦理手續很複雜,拿到工資很不簡單。等待工資下發無所事事的那一天,星瀾去看了陳主任,地址是費勁功夫問的別人。

星瀾花光身上所有的錢買了櫻桃,因為陳主任說他最愛吃櫻桃,因為他女兒最愛吃。一幢破舊的居民樓,樓道裏滿是亂七八糟的電線,星瀾幾欲絆倒。一路踉踉蹌蹌走到五層,勇氣像是事先裝在了袋子裏,需等係著的帶子主動解開才將人慢慢灌滿。星瀾愣了半分鍾,第一句話說什麼,進去後說什麼,走的時候說什麼,萬一陳主任過得很不好怎麼,萬一他妻子又大發脾氣……星瀾想了很多,不等自己做好準備,防盜門突然推開了。探出的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

星瀾忘記說話,唯恐麵前這個女人突然發起瘋。

“你找誰?”女人的口吻正常,低頭看了看星瀾手中超大袋的櫻桃。

“請,請問是陳主任家嗎?”星瀾試探著問。

女人挺直腰身,“陳主任?哦陳來福嗎?他搬走了,好幾個周了。”

星瀾一愣,“這樣啊,那,那您知道他搬去哪了嗎?”

“他那精神病妻子出車禍死了,聽人家說好像回鄉下老家了吧。”女人輕描淡寫的一句,事不關己。

星瀾耳邊轟然一聲,手中的袋子竟然掙脫了手,一大片各種紅的櫻桃在台階上蹦啊蹦,滾啊滾,看得星瀾心裏落淚。

女人非常好心,要幫星瀾撿,星瀾道謝卻說不必。一層層下樓梯,邊撿櫻桃邊無聲垂淚,有些人可能再也見不到,有些事可能錯過就是遺憾。

從來沒有什麼準備好的時候,人生不會給你一個緩衝期,生活就是時刻別出心裁地給你猝不及防,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是好。

星瀾提著沾滿泥土的櫻桃,一直走一直走,天走黑了,路燈走亮了。

“星瀾?”

星瀾以為是自己幻聽,頓下來轉身往後看,是小米。星瀾頓時胸脯起伏如麥浪。

小米是星瀾同天上午到的加工廠簽的合同,後來被安排在了生產車間,與星瀾的包裝檢查車間工作時間正好錯過,難怪從未見過彼此。小米承認是淩風偷了星瀾的錢,現在已經與淩風分手了。星瀾心裏冷笑,情侶本是同林鳥。

淩風和小米雖在同一部門,但工作還是不在一起。剛工作沒幾天,小米就察覺到淩風的異常了:時常緊張兮兮,時常對著手機傻笑,時常對小米發脾氣,不讓小米看他手機,對小米越來越冷漠,種種跡象表明淩風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