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是在三日後來的，還是那一身綴著幾朵花苞白衣，原來是因為家父去世才選這素淨的顏色，宮中，就算親人去世，都不可以縞衣素服，一點人情味都無處可尋的地方。
她就那樣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哭著答謝我為她，為她父親做的一切。
其實，我隻是拜托了父親。
她的父親由朝廷追封為正二品太子少傅，雖然為虛銜，但是仍是一份榮耀了，靈賜黃金千兩用以表彰白縣丞在位十餘年的功績，而白靈從一個小小縣丞的女兒，一夜間站在了後宮爭鬥的風口浪尖上。
“白靈，你快起來，這是做什麼？”我一麵說著，一麵與蓮歌幾人去扶她。此時的她更顯瘦小和無助。
“白靈替家父謝謝姐姐大恩，我白家永世不忘姐姐的大恩大德。”白靈三跪九叩才起身。
“妹妹何必如此說，不過舉手之勞，不必掛在心上。”
白靈哭的累了，坐在榻上，將眼淚拭淨才說道：“妹妹失禮了，姐姐莫要見怪。”
“妹妹不要想那麼多了，身子要緊。”
邊上的韻瑢說道：“妹妹怎麼這麼糊塗，現在哭成這樣，晚間如何侍寢？”
我讓韻瑢的話攪糊塗了，問道：“韻瑢，難道今日翻了白妹妹牌子？我都不知道呢，妹妹快別哭。”
“晗姐姐，你怎麼也沒想明白。皇上既然要把這事重辦，那必然忘不了白靈妹妹的身份，今夜，我想白靈妹妹必定是要侍寢了。”韻瑢說的隨意，那廂靈兒已經嚇壞了，白靈能侍寢是她的福運來了吧。
“妹妹莫怕。”我安慰道。
“是啊，靈兒別怕。”韻瑢也安慰她。
“靈兒若是得了寵，必不會忘了兩位姐姐。”白靈說的信誓旦旦，而我與韻瑢相視而笑都搖搖頭。
“兩位姐姐莫不是怕靈兒不守諾言，失信與二位姐姐？”靈兒一躍而起，小小的人兒，很是激動，也——很單純。
“不是。”我道。
“隻是我與晗姐姐不想陷得太深，我們本就不是為了光耀門楣才進宮來。”韻瑢答道，我衝她一笑，欣慰於我二人的相知。
“我們知道靈兒你的心意，你走好也是我與韻瑢的希望啊，”我話鋒一轉道，“你將來當了妃子，可別說不認識我倆。”
“怎麼會，就算沒有那一天，咱們姐妹三人也照樣是姐妹，永遠都是。”
靈兒說的“永遠”讓我一激靈，不免想到將來，真希望，這彌足珍貴的情誼別凋零的太早。
韻瑢眼裏，也是同樣的珍惜，她也很在乎這單純明麗的時光吧。隻是可惜，我們中的一人，馬上就要投入到那無休無止的戰爭中去了，那一場沒有硝煙的爭鬥，那一場隻有女人的爭鬥，不知道柔弱的靈兒能走多遠。
是夜，果然是宣白選侍侍寢，隻一夜之後，她從選侍升為從四品婉儀。
一個小小縣丞之女，這麼短時間，生出這麼多變故。
白靈沒有回來，皇帝直接賜了宮殿——靈秀宮的南薰殿給她。
“姐姐，心裏可有不痛快？”韻瑢問我。
“沒有，我的心思你還不了解嗎？”我淡淡答道，我的心思她必然懂的。
“也就隻有咱倆人在此祝福靈兒吧，不知道她能撐多久。”韻瑢眼裏有淡淡惋惜，如她所說，這麼大的恩寵，不是所有人都能咽下去的。
“個人都有個人的命數吧，我們誰也想不到，她會有今天啊。”心裏是對那個單薄女子的擔憂，她還是個不大的孩子呢，那般瘦弱。
“主子，德妃娘娘召您去流華宮。”蓮歌進來回稟道，韻瑢便起身告辭回漣若殿了。
“說了什麼事嗎？”我問。
“沒說，也許時間長了想您了也說不定。”蓮歌幫我換著衣服，是很久不出秋水宮了。
午日的陽光剛剛好，不那麼暴曬了，越往流華宮處去越是繁華，少了秋水宮的蕭索與凋零。
這次與蓮歌走的大路，雖遠些，但還不至於和上次一般被人暗算，至今不明所以。我知道，不會有人做了那麼多隻為改了我的封號。
一路上很少有宮人，這個時辰正是發懶的時候，那些主子或是奴才正不知躲在哪裏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