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留下任何話,水麵水花四濺。
“若兒!”水溟對著水麵驚呼,“來人,快救公主!”
易玄德船上的侍衛本也要下去救子若,隻是被易玄德一個回航的手勢給擋住了,“撤軍。”他留下這個字,便慢悠悠走近的船艙。
背影蒼老而落寞。
無論是她或者她的女兒,寧願死去也不願意嫁給他。
他查過了,當年墨詩棋是在水中救起奄奄一息的水錦,而且之後,水錦多次尋死,直到發現懷了子若。
易水寒倒是顯得很平靜,攔住了準備也跳下去的水溟。
水溟那張俊秀的臉上早已十分猙獰,雙目發紅,他揪住易水寒的衣領,想要把他拉下去,怒吼道:“她那麼愛你,你怎麼不去救她?”
剛相認的女兒,就這麼沉入水中。甚至,不讓跳下去救她的侍衛接近她,更甚至的任由自己的身子往更深處沉去。
“若兒她”易水寒靜靜的說道,“讓您不必找她,她會想你的。”
說完這句話,也由不得水溟思索其中意味,易水寒也跳了下去。
在來邊關的路上,子若就已經暗示過易水寒。
她說,她可能要離開。離開這個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說,轉告他們,她會想他們的。
她還說,不要忘了她,她會去找那個世界的他,和他一樣的“他”,履行他們的婚約。
他還記得,她說過,按她的話來說,是她最後一次在這個時空說著這麼古風的話。
她說過,若往事不隨風消散,偶也會飄落入夢中來;唯生離能相逢相識,死別永不能相認。
她還說過,有一座雙拋橋,可以容納所有有心人,相愛的人若是死別可再次相認。
可她也說了,別為她殉情,那兩個字太殘忍。
更何況,她隻是轉換時空,而他就真的是死了。
人生種種,太過匆匆。
世事往往來得太快,讓人來不及反應。
即使反應過來,也來得及阻止,他卻沒有伸出手拉住她。
他想尊重她,讓她繼續任性著,而他,就為任性的她“擦屁股”,完成她未完成或者沒能力完成卻又想要完成的事。
可最終,他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固執。
他可以固執的為她的任性而任性,但卻不能任她永遠逃離自己的生命。這樣的話,他的生命,難道又回到原點?
不,已經回不去了。
從初見子若撲到易水寒的身上開始,他就回不去了。
他想,要是無痕還在,會說他中了一種叫“沐子若”的毒。
他想,要是阿七還在,會告訴他世上繁花萬千,獨去所愛,為所愛而愛。
他想,要是顏冷還在,會讓他為她打破一切原則,一生獨追隨她而活。
或許聖女也會說,一切是命中注定,愛到放不下就跟上去吧!
若兒啊,你怎麼舍得讓他如此難過?
說分開就分開,不是他所願。
他的沉默,不是默認你的離開,而是無法拒絕你的所有要求,無法否定你的所有決定。
易水之中,沉香所在。
子若不會遊泳,卻也能在墜入沂水中安然活下來,這次比沂水更深許多倍的易水,她還能安然嗎?
水中的佳人麵色依舊蒼白似紙,可她的麵容很安詳,似乎想到了什麼幸福的事。
而那奮力遊過去的男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將口中的氣渡給她。
她緊閉雙眼,挽上了他的腰。
墨色的發絲在水中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就如生命糾纏的兩人,愛若不死,情亦不老,生死相依,生死相隨。
風蕭蕭兮易水寒,易水寒你真的要與我沐子若不再複還嗎?
岸上的人漸漸都散去,空曠一片,風過無痕,蒼茫大地空白的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隻剩下河岸的隨風滾動的沙石和川流不息的河水見證過北洛和南漢兩軍對峙的浩蕩局麵,見證過水溟和易玄德對愛的抉擇,見證過那位南漢明媚如驕陽的公主殿下為愛奮力一躍和她心愛之人的誓死相隨。
後來,聽說有人經常在易水之畔的藥王穀外看到了一對男女。那菇涼也是如同傳說中的南漢公主那般明豔如春,白衣勝雪,素若流風回雪。男子則隻是恬靜的跟隨在她身邊,一笑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