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林徽雅都對外宣稱臥病在床,暮影也就暫時留在顧家,照顧林徽雅。驀然那邊,程允墨剛走,公司事務繁多,加之林徽雅“臥病”,連驀然建設顧修然都要兼顧,顧修然可謂忙得分身乏術。
院子裏,林徽雅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她撇眼坐在身側煮著花茶的暮影,忽然開口道:“聽說最近夏懿軒和白姝走得很近。”
暮影舉著茶杯的手生生頓住,她忘了接話。透明的花茶玻璃壺裏,淺黃的菊花舒展開來,而後沉入水底,暮影的心也跟著隨之一沉。
“別擔心,我隻是單純想聽聽你的想法。”林徽雅說著拿起茶壺,為暮影手中的空杯續上,而後又自己倒了一杯。
菊花的花香淡淡襲來,暮影盯著手中的杯子,頓時思緒萬千。
“你和林南鬆及夏家之間的關係,修然都已經和我說了。”林徽雅繼續道。“顧家的事原本就夠麻煩了,現在又牽扯上夏家,我若早知道如此,這婚事我大概不會輕易點頭。”
“嗯……”暮影點頭應下,這確是事實,換做誰,都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吧。
“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眼下情形,既然已經摻和進來,我少不得也要問問你的想法。”林徽雅繼續道。
暮影抿唇沉吟了半晌,轉眸看向目帶期許的林徽雅,提起的心,放鬆了幾許,她微微揚起唇角,用平緩的語調說著:“林叔常跟我說,他最喜歡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怎麼個還法?”林徽雅傾身挑眉笑問,暮影願意同她道出心中所想,林徽雅自然也不再端著架子,隻是這舉手投足,在暮影看來,卻是調皮得很。暮影便也傾身一字一頓道:“母子離間。”她微微揚起的唇角,看起來信心十足。
太陽曬得整個院子暖哄哄的,待到李嫂洗完被單來院子裏晾曬,兩人已經聊了一個早上。遠遠的,李嫂瞧見二人正低聲說笑,一陣恍惚。那分明是年輕時林徽雅常有的神色,仿佛在說:我是無辜的。但往往,那個始作俑者是她啊!
第二天一早,暮影聽了林徽雅的話消了假,由顧修然送著,回社裏上班。
晚上六點,夜幕降臨,暮影出了寫字樓正想打車,見著不遠處停著的黑色轎車,眸光一亮,抬腳向車子走去。
夏懿軒坐在車子裏,燈沒開,暮影隻一秒遲疑,便也不管不顧上了車。
車子裏開了暖氣,但氣氛卻有些怪異地冷,她看不清夏懿軒此刻的神色,於是便安靜地坐著,等他先開口。
“你兩天沒來上班了。”夏懿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真是顧家的好兒媳。”
“嗯。你呢?最近不是挺忙的嗎?怎麼有空來?”暮影反問,說的話熟稔地像是對待親密的朋友,就是口氣不怎麼友善。
“你討厭我……”夏懿軒忽而失笑,“也好,總比無視我強。”
“有意思?”暮影此刻才意識到夏懿軒執拗得可怕。勾心鬥角,他並不擅長,但為了達到目的,他寧可為難自己。在外界看來,白氏新任的董事長夏懿軒雖年輕,但做事老辣,謀略深沉,換而言之,背後正真在管控的,是夏懿軒的母親趙琳和他的舅舅趙文,而夏懿軒隻是那個擺在台麵上的提線木偶罷了。“金絲雀舍不得舒適的籠子,卻執著得想要與外頭的鳥兒一起飛翔,可能嗎?”
車窗外,來往的車輛、熙攘的人群與車內的一片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借了透過車窗的街燈,暮影看到夏懿軒扶著方向盤的右手指節分明,因為太過用力而青筋暴起。她不欲再說,開了車門便要下車,卻被夏懿軒一手拉住。車內溫度不低,他卻手指冰涼,暮影不願再看他,隻是閉了眼,淡淡道:“放手吧。”這歎息般的三個字,讓夏懿軒心神一震,她在可憐他!他心中五味雜陳,有一股怒火在胸間跳竄。他強製壓抑心中的情緒,任暮影下了車,而後調轉了車頭,揚長而去。
夜色下,冷風拂麵,暮影望著那遠去的車子,隻邁出一步,就雙腿一軟,竟扶著花壇坐下。暮影細思極恐,她也不是故意這般衝動的,隻是她留在顧家照顧林徽雅的事,驀然無人知曉,驀然建設內也隻有少數人知道……“內鬼”二字一瞬間浮現在暮影的腦海中……幸好,從今晚夏懿軒的表現看來,多半是成了。
三洲大橋下,夏懿軒的咆哮聲不絕於耳。可這裏太安靜了,寒冷的冬天,江風肆虐,即使夜燈將三洲大橋打扮得再絢麗,也無人賞識,就像他幾近絕望的嘶吼,用盡全力,打破的,不過是這一隅的平靜,寬闊的江麵依舊波瀾不驚。
午後,陽光穿過雲,溫暖著大地。院子裏的香樟樹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程允墨推著輪椅上的父親走在療養院的長廊上。最近,他幾乎每天都會來療養院陪父親一會兒,輪椅上的老人,華發已生,精神比從前好了許多,至少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