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其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溯本求源，依然是起於拓新。那日中午，“嘩啦嘩啦”雨下得很大，教學樓前的草坪和沙地上，水窪東一個西一個，星羅棋布，整個拓新都籠在雨幕之中。
冬天裏下大雨，著實難能可貴，暮影放下手中的英語書，覺得一陣頭疼。英語一直是她的弱項，疏忽了這麼久，現在想要跟上更是難上加難。她盯著窗外看了一陣，忽然一個人影閃入她的視線。
天色昏沉沉，下了雨，空氣都濕冷濕冷的，“你瘋了嗎？”待看清來人，暮影說出口的話便帶上了怒意。
“我猜你在這。”顧修然得意地笑笑，眼眸燦若繁星。此時是周末，教室裏，隻餘了暮影一人坐在第二組第四排的位置，桌上堆了厚厚的幾本書，她最近呆在文化課教室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顧修然的深色外套沾了些水粉顏料，防水的材質讓衣服本身並沒有濕透多少，“早上畫水粉了？”
“嗯，沒想到從2班教室過來，距離不短。”顧修然甩了甩頭上的水滴，還不算太濕。他大步走到暮影的前排坐下，拿過暮影合起的英語書隨手翻著，“作為一個藝考生而言，你的文化課已經夠好了……”書本上的筆記密密麻麻，卻又不失規整，他抬眸看她，試圖從她的臉上、眼中看出點原因來，“我覺得你該重視的是專業課。”
“我現在的狀況，不正適合考師範類嗎？”她反問他。
眼前這個淡雅如蘭的女孩當老師嗎？這樣想著，顧修然的心不禁又柔軟了幾分，這職業也許挺適合她的。“餓了嗎？”她問。
暮影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原來已經這麼遲了，她狡黠一笑，“還行。”
“可是我餓了。”
“那你先去吃飯吧。”
“下著雨。”
“要借傘？”
顧修然深感無奈，曲起食指往她的額頭一敲，“再裝試試。”暮影調皮笑笑，由著顧修然帶她出了教室。
下了樓，雨勢已經漸小，但眼前的雨簾依然織得密集。顧修然一手撐起雨傘，一手搭上暮影肩頭，卻不想她的身子側開，試圖擺脫這架在肩上的手臂，意識到她的躲閃，他反而用力一勾，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暮影下意識用手肘抵著，在二人之間隔開了一點距離。“很重。”她避重就輕地解釋道，暮影不用抬頭看，也能感受到他此時的不滿。
“你總會習慣的。”話雖這麼說著，但暮影明顯感覺肩頭輕了些許，“可我不喜歡。”她微皺了眉，說話的聲音很低。
“你打算讓我淋雨？”
是了，這傘確實小了點，她默不作聲鬆了抵在他腰際的手。傘下的小小天地裏，他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高度這麼剛好。”
這樣的頓悟，對暮影而言不是件好事，至少暮影是這麼覺得。顧修然說的習慣後來也確實讓她習慣了不少。他搭著她，高度那麼剛好……
“在想什麼？”顧修然的話，拉回了暮影飄遠的思緒。車子順著彎道過了引橋，行駛在長長的三洲大橋上，寬闊的江麵，兩岸的夜景迷了眼。
“要去哪？”遠處山上的燈光若隱若現，暮影一眼便鎖定了拓新的位置。
“藍鑽街的夜市。”他說。
“怎麼忽然想去那？”藍鑽街，這三個字顯得遙遠又陌生。
“吃宵夜的話，還是那裏最好。你最愛的那家手工冰淇淩還在。”
暮影一怔，忽而心裏有股難言的滋味，她答不上話，隻是愣愣得看著他。橋上七彩的燈光美如幻境，顧修然認真開車的側臉，在暮影看來也變得不真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