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受托忠人事(1 / 2)

小沈襄見他頭發胡子有些白了,料想年紀不小,於是喚道:“逍遙子爺爺!”

那逍遙子一生殺人無數,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雖然與熊飛共居險峰,卻也不常說話,一生孤獨,從未想過娶妻生子,陡然間有人叫自己“爺爺”,不由為之一動,麵色也和藹了許多。

“什麼事?”

沈襄睜著一雙大眼,向四周望了望,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為什麼要住在這裏?”

逍遙子微微笑道:“怎麼?你不喜歡這裏嗎?這裏有山有水,有花有鳥,更重要的是可以躲避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難得一時清淨啊!”

“江湖是什麼?為什麼要躲避呢?什麼叫是是非非?”

逍遙子一愣,看了一眼滿臉疑竇的沈襄,陡然間發現同一個六歲大的孩子談論江湖無異於對牛彈琴。隻是看他一張天真無邪小臉,不知作何解釋,隻得含糊一句,“等你長大了,自然會知曉!”

小沈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那逍遙子剛剛轉身,忽的又回過頭來,低聲道:“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夜幕低垂,星星點點。三人吃過晚餐,小沈襄早早便睡下了,睡的是如此甜蜜。熊飛和逍遙子側立一旁,望著這個如清澈的湖水一般的孩子,兩個殺手心中突然有了一絲莫名的情感,這是他們所缺失的,也是他們想要守護的。

或許,等他長大一點,等他明白父母慘死的事實,等他看清這個殺戮的江湖是怎樣的令人身不由己,到那時,性情自然會慢慢改變,而眼下,誰也不會告訴他,就像沈襄做的美夢,沒有任何人戳穿。

孤峰上的風,特別是深夜,往往涼而刺骨。熊飛坐在一塊大石上,一個人喝著悶酒,而逍遙子也站在一旁。

作為一名職業殺手,逍遙子從不喝酒,喝酒,便會給了敵人可乘之機,他武功不是最強的,唯有小心謹慎,才讓他活到現在。

“你沒有殺他,為什麼?”逍遙子沉思良久,還是問了出來。

熊飛托起手中酒壺,向嘴裏灌了一口,對於逍遙子的詢問,他還是保持一貫的沉默。許久,他才道:“因為我看到的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一個真正為民請命的忠烈,一個為天下人著想的義士!”

逍遙子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臉上盡是輕蔑之意。

“那又怎樣?這世道崩壞,奸佞當權,你一介草莽,能做的了什麼?憂心天下絕不是你我所能做的,一個殺手偏偏憂國憂民,插手朝廷的事,真是可笑,可笑啊!”

熊飛沒有反駁,隻是緩緩站起身,將壺中殘酒一飲而盡,將空壺自峰頂丟了下去,蹣跚走到逍遙子身旁,道:“你我心照不宣,彼此了解,隻怕沈煉一家,是你故意安排我去的吧!”

涼風習習,逍遙子臉上胡須隨風蕩漾,望著回身入屋的熊飛,驀地高聲吟道:“將軍發白馬,旌節度黃河。簫鼓聒川嶽,滄溟湧濤波。武安有振瓦,易水無寒歌。鐵騎若雪山,飲流涸滹沱。揚兵獵月窟,轉戰略朝那。倚劍登燕然,邊烽列嵯峨。蕭條萬裏外,耕作五原多。一掃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他運足真氣,遠遠送了出去,聲音高亢,蕩氣回腸,在夜空下經久不衰。

夜已深,風吹木屋,發出簌簌之聲。

小沈襄正熟睡間,忽聽一聲高呼,聲音極為慘烈,直嚇得渾身發抖。便在這時,一雙大手從黑暗中伸了過來,將他抱在懷中,那人點了火折,小沈襄識得是逍遙子,不由顫聲道:“逍遙子爺爺,是什麼在叫?是怪物嗎?”

逍遙子忽然歎了一聲,搖了搖頭,低低道:“不是怪物,是熊飛,每天深夜他都要做噩夢!”

小沈襄眨了眨眼,奇道:“為什麼?”

逍遙子沉吟片刻,“此事說來話長,自十年前,那件事之後,他便如此了!”

小沈襄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忽然掙開逍遙子的雙手,借著微弱的燭火,向熊飛房中奔去。逍遙子大驚失色,“你去哪兒?”

沈襄頭也不回,說道:“娘說,做了噩夢總要有人陪的,不然噩夢會一直纏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