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福康安(1 / 3)

浩初三歲的時候,福康安從台灣回來,深深覺得京城的風氣已經大變了。

他指得是納妾這一條。

變得好。

他阿瑪傅恒生前便不願納妾,一輩子眼中隻有額娘一個人。

其實不納妾,後宅相對太平,好處是極大的。

在台灣這三年,他總是自認為想透了很多事情,但又仍有許多事情,午夜夢回間,越想越糊塗。

他得再想想……

回京後,府裏的門檻兒幾乎快被媒婆踏破。

傅恒夫人也早早替他物色了幾家樣貌脾氣上乘的好姑娘,可他一概不願見。

“瑤林,你今年可都二十了……這幾年你不在京城且不提了,如今回來了,豈還有繼續耽擱的道理?”傅恒夫人語重心長。

“額娘,您孫子孫女兒都有了,就甭在我身上著這個急了。”福康安坐著吃茶,顯得風輕雲淡。

數年磨礪,讓他逐漸變得沉斂起來。眉眼還是極英氣的眉眼,隻是其間的少年氣已然褪去了大半。

傅恒夫人頓了一頓,打量著兒子的神情。

“你如實跟額娘,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福康安握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顫,心內仿佛有不知名的情愫被擊中。

他搖頭否認。

“豈會!這幾年,見得不是士兵便是暴民……”

傅恒夫人緊張起來:“額娘得可不就是……”

可不就是怕他長日久地跟那些個士兵待在一起,性取向什麼的再被掰彎了嗎!

領會到她的意思,福康安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再三否認,傅恒夫人才略微放心下來。

“兒子隻是覺得如今皇上正看重於我,金川那邊又起戰事,隻怕我此番在京中也待不了太久。”福康安又:“我也不想將人娶進門,終日不得相見,如此未免對她不公。”

傅恒夫人還想再勸,但觸及到兒子堅毅的神色,千言萬語隻得轉換成了一聲歎息。

兒大不由娘,得就是她此時的心情了。

而事實正如福康安所言,他未能在京城久留。

不過一月,他再次帶兵出征。

在京中的這一個月中,除了進宮麵聖,他去的最多的就是和第。

但不知為何,分明他表現得還算溫和,可那個叫豐紳殷德的娃娃就是不大喜歡他。

連抱也不肯讓他抱,還推自己不喜歡被人抱——可分明那彥成一去,他就鬧著要抱抱!

枉費他在台灣這幾年還常常來信問過他這個東西呢,東西真是不識好歹。

該不會是和珅教唆的吧?

福康安想了想,又覺得不像。

那就是對不上眼緣?

可他自認長得也還算俊朗吧,如若不然當年也不會將那東西的娘親都迷得神魂顛倒了……

想著想著,很快就近了金川。

有仗打的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眼又是兩年的光景過去。

這一日,豔陽高照,受命前來頂替海蘭察的人來了。

海蘭察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不堪戰場艱苦,病痛纏身,福康安特地請旨讓這個跟他阿瑪一樣將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大清的老將軍回京休養。

他雖年輕,但已磨礪出了資曆經驗來,沒了海蘭察在,倒也不覺得吃力。

但朝廷仍派了人前來協戰。

這個人倒不是別人,正是曾有護駕之功的和琳。

和珅如今的地位擺在那裏,即便沒有當年的護駕之功,本身資質不差的和琳受到重用也是遲早之事。

成親後的和琳,顯然穩重了不少,為國效力的上進之心亦溢於言表。

福康安這些年一直在戰場和路上奔忙,沒有思鄉之情是假的,原本和琳前來,他還算欣慰。是覺得有個年紀相仿的故人在左右,一來可以微解鄉愁,二來閑時作伴,下下棋比比劍什麼的,也可互相排解沙場寂寞。

可他想錯了!

和琳並非獨自前來,他還帶了家眷!

而這家眷不是旁人,就是他的妻子——洛氏傳人半夏。

因半夏通曉醫術,軍醫都要靠邊兒站好,師出有名,所以這夫唱婦隨也比一般人來的理由充分,讓人無法反駁。

所以,所謂“沙場寂寞”,仍隻是他福康安一人的寂寞罷了……

真是簡單的寂寞倒也習以為常了,可偏偏寂寞之餘,還要看他人恩愛——

操練完,回到軍營,和琳有人上前拿熱帕子擦臉,還早備好了溫度適宜的茶水……

從戰場上回來,分明贏得並不驚險,還有人一頭撞進和琳的懷裏,訴擔憂,分享歡喜。

不慎受了點兒皮外傷,就有人掉眼淚。

日久長之下,福康安從起初的‘看不慣’,竟慢慢地萌發出了可怕想法,一顆頑固的老心,竟想要鐵樹開花了。

他也想有人噓寒問暖了。

但他藏在心裏,沒跟任何人。

了怕丟人。

直到有一日,秋雨連綿之中,他親自帶著士兵在軍營附近巡邏之時,意外救下了一名昏迷的女子。

女子饑寒交迫,身上有傷。

福康安命人將其帶回軍營,丟給了半夏醫治。

他們曾救下過不少流民,這並沒什麼稀奇的。

可這女子醒後,卻道自己孤苦無依,不願離去,半夏心軟,求著讓她留在夥房幫忙。

“來路不明,萬一是奸細怎麼辦?”福康安直言拒絕。

並殘忍地道:“將她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