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醒來之時,楊真本以為會是宮裏的小太監,沒想到卻生在將軍之家,父親武道大宗師,鎮國將軍,身為楊府獨子。
太監之神雖然玩笑嚇人,但也真夠意思。楊真試圖溝通曾經的聲音,卻從沒有得到過回應。
家裏全是傷殘老兵充當的護衛、陣亡將士的家屬充當的廚娘馬夫,半個丫鬟也沒有,至今沒有實現前世的盼望。導致每日除了讀書習武,也隻能鮮衣怒馬、前呼後擁一下來體驗前世所沒有的榮華富貴。
隻是驚天霹靂傳來,一切都變了,楊真回憶著不苟言笑,對自己雖嚴厲卻充滿期望的父親,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做,隻想跑到他的眼前,拽住他的領子問下為什麼。更想看看那個害得自己即將家破人亡的女人,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已經沒有時間了。
楊府充滿了低聲的啜泣,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灰敗的不安。看著摟作一團瑟瑟發抖的母親和妹妹,楊真麵無表情,卻比眾人更知道大難即將臨頭。
聽著牆外士兵鐵甲的摩擦聲和交錯的馬蹄聲,楊真比賢者時間之後還要冷靜,他必須在皇帝蘇醒之前做出最後的決定。
決定是什麼?從他穿越的時刻,不就該知道了嗎?
他想活,也想讓母親和妹妹活。要一起活到那個人的麵前,大聲質問為什麼。
即使身體殘缺,他也會用自己今後的所作所為告訴那個人,我比你更像男人。
楊真拔劍削破手指,用血寫下了自己最男人的決定。
話已至此。
楊真比起其餘的閹人,無疑是幸運的,三個淨身高手來親自操刀,每位師傅的刀下都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不淨。
手到擒來的手術卻還沒有進行。雖說這刀一定會下去,但是大劉師傅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慣例,你是自願的嗎?可莫要後悔。
楊真沒有回話,眼角的淚水卻已經流個不停。
三位師傅看罷,齊齊歎了一聲,繼續陷入了沉默。隻是他們的身體已經蘇醒了過來,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老六師傅拿了臭大葉子水喂了,用艾蒿、蒲公英、金銀藤熬水,用刀沾著刮淨其下身。又準備了棉藥紙,上麵塗著白蠟、香油、花椒粉,待用以包紮。
大劉師傅將楊真的眼角淚水拭幹,又把他的手腳用牛筋做了機關緊縛,自房柁上垂下一條繩,栓住那話兒,扯緊。
小刀王師傅還在沉默的磨著刀,隻是速度越來越快。
這時楊真忽然低聲說道:“我是心甘情願的,來吧。”小刀王的手戛然而止。
小刀王對著楊真說:“楊公子,你莫要怪我們仨,俺們也是迫不得已奉命行事,原本的規矩,是要你磕頭拜師簽訂文書才能動刀的,但是俺們怎當的起?隻望你日後發達,饒了俺們三個的性命。”
“我一閹人,祖宗都沒了,哪還有日後?技術無罪,隻找正主。”隻此一句,楊真便不再說話。隻是說到正主二字時,額頭的青筋已經暴露了他的憤怒。
小刀王慢慢咀嚼著“技術無罪”四個字,呼出一口氣,起身看了看窗戶紙,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正午已到,陽氣衝天,可以動刀了。
一枚晶瑩剔透的熟雞蛋堵住了楊真的嘴,讓他不至於咬斷舌頭。
手起刀落,是非遠離。
斬斷枷鎖,生死超脫。
生養的命,我已經還了。
負我的債,我定會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