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辰國天元二十四年冬,晨。帝都皚皚白雪掩蓋下,幾人正沿著不算寬闊的街道疾步前行。

這是一支六人的隊伍,幾人掩在深色的大氅裏,不見容貌,不辨男女,疾而不亂的腳步踏著雪無聲地行走在一條沒有人煙的道上。

深灰色大氅在風中飄蕩起來,正中一人的懷中隱隱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

這樣的清晨很有些奇怪。

雖然現在是寒冷的冬天,人們相應地減少了外出,但是在向來熱鬧繁華的都城,像這樣天已經大亮街道上卻沒有人實是不曾見過的。

然此時家家戶戶都緊閉家門,不光如此,在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還可以發現一隊隊穿梭的人流,外露的眼睛如鷹一般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不遠處的城門早已過了打開的時間此刻卻依舊緊閉著。

這一切都是因為就在一個時辰前皇宮內同時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個時辰前,景華宮。

隨著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接生婆與太醫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拭了拭早已汗水淋漓的額頭。

金絲繡邊的床榻上,早已難辨原來的顏色,一女子靜靜地躺在那裏,蒼白的臉頰上被汗水沾濕的烏發淩亂地貼著,半睜的眼睛透著疲憊與無力,還有某些複雜難言的感情,直直盯著頭頂的垂幔,不知在想些什麼。纖細潔白的手腕柔若無骨地垂落在床邊,與滿床腥紅刺目的血跡形成鮮明對比。

接生婆的懷裏,抱著剛剛出生的嬰兒。小心地湊到女子麵前,笑道:“娘娘,是個小公主呢。”

聽到聲音,女子吃力地轉過頭,眼前的孩子玉雪可愛,不像一般孩子出生時皺巴巴的。想來長大會是個漂亮的孩子吧。

女子輕輕扯了扯唇角,就轉過頭去,迫使自己的眼光停留在頭頂那一方區域,不再稍離。眼神中有著一絲決絕,還有微微不舍。

接生婆看著她這樣,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抱著孩子轉入簾幕後清洗。孩子小小的臉頰攏在懷裏,讓人看不真切。

一旁的守候的太醫上前為女子診脈。手指觸上女子那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手腕,便是一驚。然指下的脈搏雖微弱卻是異常平穩,況且此時血已經止住,應是無大恙了。接下來隻要好好調理便是。

安下心來的太醫垂首默立一旁,等待。

此時從偏殿傳來一陣略顯慌亂的腳步聲。想必是陛下要進來了,太醫心想。正準備轉身作出跪拜的動作,那腳步聲卻在將進未進時驀地停了下來。

明黃色的衣角分明已擦著殿門前的珠簾,卻是不曾再稍進一步。

太醫不由感到不解,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憂慮。跪拜姿勢才做了一半,正在忐忑時,就聽見一道威嚴的聲音:“都下去。”

本來還應該要向陛下稟告一下娘娘的情況,聽到這一聲也隻有先退下了。

忙活了一夜疲憊不堪,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能下去休息一下太醫自然是求之不得。

於是在一陣衣料摩擦聲中,眾人退到了殿外。走在最後的宮女將門合上,裏麵便隻有皇帝和妃子兩個人。

時間在更漏沙沙聲中靜靜流淌,一室寂靜中隻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話語聲從裏麵傳來,具體說什麼卻是聽不清的。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隻有一眨眼那麼短,又似乎已過了一晝夜。就在外殿眾人都是一陣精神恍惚之時,一聲“來人”陡然間打破了沉靜。殿外人猛然驚醒過來,片刻後便有侍衛衝進殿內。

不到半刻鍾,整個皇宮都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

皇帝遇刺,那是何等大事,年輕的皇帝腹部中刀,躺在榻上,傳來皇宮侍衛統領,當即下令徹查。

於是便有了清晨全城戒嚴的一幕。

隻是到底還是晚了。再如何雷霆的命令也抵不過有心人籌謀已久的計劃,在侍衛快馬加鞭趕到城門下令封鎖之時,敵人已不知逃到何方去了。

這件事後來也隻有不了了之。

據說調查期間當夜值守的侍衛還很是擔心了一陣,畢竟在這樣的事件中,守衛不力是一個重要因素。所幸事後皇帝並未多加怪罪,令那批侍衛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之後的幾年裏,皇帝的身體卻是越加衰弱,雖然當時的傷早已長好,但那一刀刺得非常深,已經傷及根本,就算事後砸下重金尋覓良藥調理,皇帝還是不可避免的漸漸憔悴下去。

另一方麵,辰帝遇刺一事在傳到其餘三國時曾有些蠢蠢欲動的氣息彌漫,但之後卻沒什麼動靜。其實就當時情勢來看,攻打辰國無異以卵擊石,而若是三國聯合,的確可以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但卻是沒有人提議。國力相當的三國之人經過各自的一番計較後,很一致地覺得維持現狀才是明智之舉。

時光就在這般平靜的表象下安穩地逝去,轉眼已是十七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