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雙流機場,九寶挽著我的肘彎輕快地往出走,出門時,九寶把所有的東西全扔在了鶴崗,包括一些不知名的高檔化妝品和亂七八糟的首飾,看得我直心疼,就這麼素麵朝天隨隨便便一身衣服踏上了回家的路。

近鄉情怯,果然不假,從北京一上飛機九寶的話便明顯少了好多,飛機一過長江,九寶就透過弦窗望著西南方向的莽莽群山開始發呆,在網上我預定了兩張三折的機票,在北京,沒想到竟然還有二折的機票,九寶以省錢為由認可再等上四五天也要改定二折的機票,在北京四五天的花銷,那點省下來的機票錢是遠遠不夠的,其實我明白,九寶想家,但她更想在路上多與我流連幾日,越往南走,離家越近,離分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分開了還能不能再見?現代社會有網絡有手機,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今鄰。可九寶的大山裏這一切通通沒有,外麵的滾滾紅塵傷了她的身她的心,她還會不會走出來?可能性很小,她十有八九會靜靜的呆在那裏生兒育女變老死去,我想做的,就是送給她一份外麵世界裏的溫暖與牽絆,洗去她心中的恨,讓她養好傷後能再走出來。

“我們去那兒?”

九寶有些落寞,茫然地看著機場外那黃壓壓一片出租車。

“下麵,去那兒我定,怎麼去,你定,你說咱是接著飛還是坐汽車?”

“我問你去那兒?”

九寶沒了主意,若是轉機去六盤水,當天就能到,再下一步就是那莽莽的陌嘎大山了,離分道揚鑣那一站越來越近了。

“我要陪你去天堂,去看神仙,聽神仙告訴咱,我們這一生該怎麼過?”

“我幾天沒掐你你是不是皮子又緊了?快說!”

九寶懶洋洋地靠著我,一點掐的動作也沒有,這是明顯心情糟糕的表現。

“那個地方有納西古樂,有黑龍潭,有玉龍雪山,有長江虎跳峽,最最過癮的是,那裏是一個懶洋洋的世界,曬著午後的一米陽光,時間似乎已經靜止,網上有人說的好:念天地之悠悠,歎人生之苦短,更最最過癮的是那裏住著一位神仙,那個神仙的名字我不告訴你,你見到他時你自會知道。”

“小男人,你要帶我去麗江?”

“咦?你也知道?”

“噢……麗江,”九寶深吸口氣,悠然神往,不理會我的問話,“你少賣乖了,你別忘了我是大山裏的人,我對大山的感情你這小樣兒地根本不懂,你說的那個神仙叫卡瓦格博,我們寨子裏每個人出生後都去認一座山做親戚,家裏已經有一座山是我的哥哥,這回,我要去見卡瓦格博,我要認他做丈夫!”

“我的天爺!”

九寶一下子神采飛揚,這丫頭瘋了,我是不是也瘋了?

成都到麗江沒有火車,6折機票也要700多元,坐汽車250多元,九寶決定坐汽車,一則沿途風光無限,二則嘛,兩個人可以膩在一起久一些。

先吃飯,再逛逛那如雷貫耳的成都荷花池,購一些衣物,下一站,就是那想起來都讓人昏昏欲睡的麗江。

形容飯店人多,用東北話講就是:象不要錢似的,但凡這種地方,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便宜。這世上窮人多,窮人吃飯的前提是餓了,所以窮人吃飯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先管飽然後再說別的。

我和九寶來的就是這種地方,這種地方魚目混雜同時也是藏龍臥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到了大西南便是到了九寶的地頭,吃什麼,什麼東西好吃,由她說了算,我吃飯就是吃飽就行,而女孩子往往都是天生的美食家,而九寶更是偏偏最好此道。

所以,進了這種大車店一樣的飯店,我的任務是占座,她的任務是挑選美食。

飯廳大門口人流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兩個三十左右的男人晃晃蕩蕩走了進來,人流中這二人十分醒目,一個手插兜戴了個裝13的大墨鏡,一個大敞著衣領,盡量露出紋在頸部刺青。這二人年紀身材大致相當,有可能是親哥倆,二人進得廳來,不象別的人那樣忙忙碌碌分析比較算計,而是一雙眼睛在人群裏一遍又一遍地掃來掃去。別人看菜,他倆看人。

九寶端著一個小鍋目不斜視地從這二人麵前走過,墨鏡男刷地一下把頭轉了過來,兩道黑洞洞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九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