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的第一間屋是一所用黃土夯成的房子,緊挨著懸崖正麵的斜坡。 Ww W COM
屋前沒有院子和鮮花,隻有艾草、刺玫和薊草。門前被錯綜交織的腳印和碎石泥土覆蓋,就連地上的一種可愛巧的淡紫色野花也被踩的奄奄一息。
屋子裏沒有炕、沒有灶台、沒有床、甚至連煙囪都沒有,裏麵洋溢著古怪的泥土的腥味和草汁的苦味。
此時已是傍晚,草中飛起的蚊子、土裏挖出的蠐螬、略微瘋狂的土蜂圍繞著族人,所有這一切都不能阻撓族人的興奮。
陳健蹲在房頂上,沒注意自己獸皮裙下的風光都暴露在初夏的原野上。
幸好族人的眼睛並沒有盯著他,而是望著這座簡陋的草屋,幻想著住在裏麵的感覺。
大舅走到門框旁,用手觸摸著自己刻出的門框,帶著自豪。老祖母和幾個人走進了屋裏看了看,平整的地麵沒有洞穴裏那些將人絆倒的石頭,很是滿意。
不需要生火,太陽的光芒從窗框中射進來,一切都那麼清晰。孩子們從窗框上爬來爬去,嘻嘻哈哈,大人們用手拍著泥土的牆壁,這是他們用手夯出的。
陳健搖搖晃晃地站在房頂,指著那一片被挖出的土坑道:“那裏都將是我們的屋子,那一片草地在明年這個時候會給我們帶來食物。有長大的狼崽子提防著野獸,那些長大的哆哆鳥和雁鵝會在這些草堆上生蛋,那些長大的豬崽隨時都可以用手抓住吃掉。這就是我給家人們承諾的生活!”
他用帶著煽動性的語言著未來,這一次有了足夠的底氣。
弓箭,他用一讓族人看到了承諾;布網,他用了兩讓族人得到了喜悅,如今的房屋他用了五讓族人摸到了希望。
從此之後,他終於可以將願景和許諾延長到以年為周期。從一開始播種下的希望和信任到了可以收獲一次的季節。
族人們閃爍著希望的眼睛和止不住興奮的怒吼,這些從前將信將疑的話,都隨著這間簡陋的房屋煙消雲散。
陳健從房頂下爬下來,扛起了一柄石鋤,用很淡然地語氣道:“好了,回去吃飯。”
族人們跟隨著他的腳步,不斷回望著這間屋,終於來到了河邊。
老祖母看著族人們,嘴角露出了笑容。她所知道的那些祖先傳來下的經驗,都已經被外孫打破,自己或許真的老了。
不是身體,而是心。那些祖輩流傳的東西,已經可以隨著自己的身體一起衰老,然後被族人們用火燒掉,滿隨著山風灑向這片大地。
她感覺族人們的未來是自己所不能想象的,可她也知道自己恐怕無法看到那一。
榆錢兒扶著老祖母,看著老祖母有些奇怪的神情,忍不住叫了一聲,老祖母嗬嗬笑了,撫摸著榆錢兒的辮子,走吧,咱們回去。
在河邊,回望了一眼聳立在斜坡上的房屋。她忽然想到,如果有一自己死了,不想讓族人們燒掉,而是就埋在村落的泥土裏。最好再栽上一棵樹,一棵筆直的長得很高的、很久都不會腐爛的鬆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兒孫們的生活,那種她從沒有想過的生活。
榆錢兒不知道老祖母想到了這些,扶著老祖母坐在樺皮船裏。年輕人劃著漿,榆錢兒親昵地依偎在老祖母身旁,嘴裏叼著一個柳樹皮哨子,嗚嗚地吹著,並不知道哀愁,也不會想到死亡。
晚飯後,族人們依偎在火堆旁,女人們用點燃的艾草驅趕著蚊子,疲憊了一卻誰都睡不著。每每想到陳健的那番話,都盼著太陽早一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