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以散開頭,再也不認祖先,就當你們的血變了。而這裏,是先祖庇護的土地,你們可以離開,但要將先祖的護佑還給我們,砸碎陶罐,燒掉柳條筐!折斷弓箭!毀掉卡魚鉤……離開這裏,再也不準回來,否則我們就要用石矛和石斧趕走你們!”
身後的士兵同時出了呼喝之聲,魚鷹想象著沒有這一切的生活,急忙吼道:“不!不!我們的血和你們一樣,我們可是一直束著髻的。我們當時就像是一隻麅子,被嚇到了,遠遠地逃開了。可我們永遠記得先祖的庇護。健!如果再有部族殺咱們的親族,我們一定去,不是五個,是所有人都去!”
陳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不斷地咽著唾沫滋潤著幹燥的嗓子,自古以來都師出有名,名正言順,二話不直接開打隻能對外族。
這些人怎麼也束著頭,就是狡猾一點覺得那個部族打不過來,也可能覺得自己是個老好人,對先祖可能也隻有敬沒有畏,因為隻有雨露滋潤沒有雷霆之威。
魚鷹沒有等到陳健的回答,心中更加驚恐,將目光轉向了那十四個領,尋找著自己熟悉的人,可她們的臉上全是一副鄙棄的神情,終於讓她絕望了。
身後的族人也嚶嚶地哭泣起來,他們不想遷徙,離開了這裏,自己能去哪呢?如果死後真的遇到了祖先,又該怎麼呢?
靜謐的原野上,秋風伴著哭聲,格外淒冷,就在魚鷹的心沉到最底的時候,陳健終於話了。
“總歸是同一個祖先,我和十四個部族的領商量過了,你們既然還承認是同一個祖先,那還可以留在這,可以繼續使用那些陶罐弓箭。”
魚鷹不敢相信這一切,剛要感謝幾句,陳健接著道:“不過,你們不能留在這裏了。你們要遷到草河岸邊,用時間去證明你們對祖先的忠誠,洗涮你們的膽。在我們眼睛的注視下,看看下一次和外族交戰,你們是繼續做膽的麅子,還是做齜牙的群狼,我們已經不信任你們的承諾,也不信任你們的盟誓。”
“你和族人商量下吧,要麼離開,要麼遷走,沒有第三個選擇。黑前告訴我們商量的結果。”
陳健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要回隊伍,就在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身後響起了雜亂而近乎相同的聲音。
“我們到草河去!”
他們不知道到草河那裏怎麼生活,但至少那裏還有祖先的庇護,相信祖先不會看著自己的子孫滅亡。
但如果離開這裏,散開頭遷徙到別處,自己的部族隻有死路一條。魚鷹還記得母親給自己講訴過的、很久前部族遷徙的悲慘。
她從母親那裏學到了狡猾,學到了盡可能地保護族人的性命,而今她卻為這狡猾付出了代價,那些古舊的經驗,已經不再適用……
陳健轉過身,讓族人將旗幟插在地上,魚鷹和族人們圍過來,跪拜著先祖的旗幟,懇求祖先原諒他們的背叛,乞求祖先繼續庇護他們。
十四個領重新接納了魚鷹,但地位已然不同,在議事會中沒有魚鷹和族人的位置。
成筐的橡子、魚幹、陶罐被搬出了洞穴,驚恐的孩子坐上了草爬犁,族人們背起這一切,回望了一眼自己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那裏已經被烈焰包圍,包括洞口的那棵柿子樹,也都化為了灰燼。
這些人踏上了一條不知道未來的路,心中充滿了忐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仍是先祖的後輩,或許等到自己贖清了罪責後,先祖會重新庇護自己……
“一定會的。”
魚鷹暗暗地想著,看了一眼那麵旗幟,背起了一整筐的橡子,挪動著沉重的雙腿,踏上了這條不知要走多久的贖罪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