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淡(1 / 2)

當真如一石入水,漣漪頓生,在鹿圓借著陳健的那半截話引出這麼多之後,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就這樣出現在了將晚的粟城中。Ww W COM

鹿圓是第一個站出來明確反對這次會盟的,而且反對的理由如此正當。

他所的那些話,其餘氏族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沒有係統地總結出這個本質的問題,很多人隱約有些擔憂,出於經驗主義覺得幾十年前也是會盟,似乎沒有什麼不妥,並沒有徹底想清楚其中的區別。

其實其中的區別很簡單:幾十年前的那次會盟,華粟同盟擁有壓倒性的優勢;而這一次會盟,粟城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幾十年前的那次會盟,被推選為領的人有足夠的人格魅力和足夠的實力支撐;而這一次,並不足夠。

於是幾十年前可以不需要太複雜的誓言,一個人就能決斷對錯,那時候的領就是領;而如今則需要複雜而明確的誓言,或者是條約來規定各個氏族的利益和義務,隻是一個鬆散的聯盟而非一個緊密的族群國家雛形。

陳健猜測到他們的擔心卻沒有想到很多人沒有總結出這兩次的區別,為了打消他們擔心的那番話,竟被反應極快的鹿圓拿去作為名正言順反對的緣由。

鹿圓的這番話得到了很多領的支持,於是粟嶽出離地憤怒,不是因為有可能的競爭者的話被很多人支持,而是因為這樣一來就算會盟成功,那麼這個氏族聯盟的領到底是他?還是那一番誓言本身?這樣的會盟對於自己又有什麼意義?

僅僅是一個名義上的領?這不是他想要的東西!他想擁有和幾十年前那個人一樣的榮光和權利,一樣的威信和聲望,一樣的死後被人銘記數十年的功績和偉業。

粟城正在蒸蒸日上,他也清楚自己的實力不如幾十年前的華粟同盟,但其餘氏族也在展壯大,想要取得那樣的壓倒性優勢至少還要三四十年才有可能。

可自己還有三四十年嗎?

要不是他知道陳健是為了急於辯駁對方那番誅心的言辭而落入的對方的陷阱,他簡直要以為陳健和對方站在一起了:那番話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掌管對錯的是規矩本身,而不是執行規矩的那個人嗎?換成領和盟誓,一樣適用。

抽象的事物用類比的方法形容之後,很符合這個時代的思維方式,也很容易被其餘的人理解,傳播的也就更快,對粟嶽的夢想也就更加地不利。

按粟嶽應該去恨陳健,但是理智告訴他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不能再多出一個潛在的敵人,尤其是這個潛在的敵人擁有自己需要的很多東西時。

很多部族領此時的態度也傾向於鹿圓提出的方法,他們需要一個經過眾人商議的誓詞來規定各個城邑之間的利益糾紛和需要付出的義務,並且要與自己的實力相對等。

鹿圓似乎早有準備,拋出了這番讓眾人震蕩的言辭後,又問道:“這就和祭祀一樣,需要一個大家都清楚的規矩。譬如兩族紛爭的時候,支持誰反對誰?譬如蠻夷入侵的時候,哪個城邑該出兵多少?譬如不遵守這些誓言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這些東西必須在誓詞當中,隻要商定好了這些,我們當然願意會盟推選出一位領,重現族群當年的榮耀。可這些不出來,會盟與不會盟又有什麼區別?”

“如今冬雪已下,我希望大家在一個月之內商定出來,不要再多耽擱。如果一月之內商定不出,恐怕我們也隻能返回,畢竟城邑中還有很多事要去處理,還要準備祭祀與明年的春耕。”

他完後,衝著眾人哀歎道:“不是我反對會盟,我們在北邊,北狄人日漸強大,我也希望親族們合力征伐他們,可是出兵多少?糧草幾何?誰來指揮?戰利品如何分?不出兵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連這一件事都沒有規矩可依,又憑什麼覺得能做好諸如疏浚大河、征討東夷、平息親族紛爭之類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