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立牌坊(1 / 2)

夜越來越深,篝火卻越來越旺,人們並沒有疲憊,更多的人圍站在內河的兩側,聽著陳健講他們每個人的未來。 Ww W COM

講累了,便喝口水歇一歇,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叫嚷,隻有靜靜的聽,靜靜的想。

沒有太多的大道理,隻有和每個人、每個人的未來每個人的後代息息相關的一切,粗俗而又充滿誘惑,或許那本身就是一種理想,理想不是虛無縹緲的,有時候隻是一張餅一碗水。

從今夜開始,很多人不再隻是人,而是成為了城邑的一部分,如同青磚紅瓦圍牆壕溝。陳健告訴他們,榆城不需要城牆,因為每個人都是城牆上的磚石,這比那些土坯堆積起來的更加牢靠。

一前這些話作坊工們不會相信,他們那時候隻是居住在夏城體係內的人,而如今他們是夏城體係的人,所以他們相信了。

一前這些作坊工還如同無根的浮萍,他們沒有也不需要家鄉,因為他們一無所有,而如今卻有了歸屬。

然而更多的夏城國人卻有歸屬,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家,遠在草河的岸邊。

夜深了,陳健講不動了,篝火黯淡了,思鄉的歌謠卻在內河的右岸連成一片。

一曲《陟岵》滿是悲音,一曲《大河》滴出苦淚。

“登上草木青青的山啊,登高要把母來看啊。娘:咳!姬夏軍令啊出門遠行,我兒早沾露水晚披星。多保重啊多保重!樹葉兒歸根記在心。”

“登上那光禿禿的山頂啊,想要望望妻兒的影啊。妻:咳!姬夏軍令啊奔走他鄉,夫君日日夜夜不能休。多保重啊多保重!萬勿忘了家中妻。”

“登上那高高的山岡啊,要望我哥在哪方啊。哥:咳!姬夏軍令啊東奔西走,季弟持戈握矛在廝殺。多保重啊多保重!別落得埋骨在他鄉。”

“敵人還未擊敗啊,隻好登高遠眺作歸鄉。敵人還未擊敗啊,隻好長歌豪唱當哭號。”

唱到最後,半座城的人全是隱隱的歎息聲,他們或許並不思歸,隻是借著思歸思索遙遠夏城中的親人如今在做什麼,議事會的那群人逃回去後榆夏之間到底會怎麼樣。

陳健歎了口氣,隨意帶了幾個人四處轉了轉,走到一處篝火旁的時候,幾個很年輕的孩子在那悄悄地抹眼淚。

看到陳健後急忙用袖子擦了擦,想要起身行禮被陳健擺手壓下。

“往那邊挪挪,給我讓個坐的地方。”

年輕人挪開,陳健坐下拍拍身邊一人的肩膀道:“結婚了嗎?”

“結了。是你們姬姓的女兒。”

“我呢,怎地哭了,原來是想女人了。沒得事,明去趟妓館,我又不會去告訴她,沒人知道。”

幾個人笑了一聲,那個年輕人抽了抽鼻涕道:“想家啦。想媽媽,想哥哥姐姐。姬夏,他們回到夏城了,夏城會怎麼樣?姬雲那些人隻想著自己,咱們快些回去趕走他們吧。”

“是啊,姬夏,咱們明就回夏城好不好?我不是因為駐守在這裏哭,是因為擔心家裏的人。是擔心有一榆城和夏城……”

年輕人指了指之前曾經對峙的內河道:“擔心有一會有一條河橫亙在兩城之間。我哥哥……會不會被他們欺騙去為他們打仗?”

一圈人關切地看著陳健,這是他們也想知道的問題。

提問的聲音不算大,可在剛剛唱完思鄉曲而陷入沉寂的夜裏卻格外清晰,很多人聚到了這裏,或坐著或站著,想要聽聽陳健的回答。

他們期待的答案陳健很清楚,在困惑的時候一個他們信任的人隻要出不會,他們就會相信就會歡慶,就會相信真的不會。

陳健有些沉默,許久才搖頭道:“我不會騙你們,或許會的,或許不會,我也不知道。哪怕是去打獵,狼在臨死前尚且還要掙紮,何況於人?他們欺騙你們的話被姬雲拆穿了,可倘若夏城沒有一個看破的人呢?”

“我也想現在就回到夏城,你們有哥哥弟弟,難道我就沒有母親哥哥祖母在那裏嗎?”

“那裏的人可能會被欺騙,可能會被他們逼迫著從軍,因為那些人懼怕真相,所以他們會不惜一切防備咱們回去。於是我們現在不能回去。”

“現在正是草河農忙的時候,等咱們回去的時候正是收割幹草為冬喂馬準備的時候,正是白馬出征草原掠奪羊馬的時候,也正是夏渠需要疏浚澆灌的時候。”

“夏城是咱們的,也是咱們的兄弟姊妹的。所以咱們現在回去,收回的是一個怎樣的夏城?一個沒有儲備好過冬幹草的夏城、一個沒有疏浚河道灌溉的夏城,一個忙於對付咱們卻錯過了去草原掠奪最佳時節的夏城。”

“兄弟姊妹永遠是兄弟姊妹,即便他們暫時被欺騙,咱們卻不能如同對付夷狄一樣對付他們。因為夷狄的城邑毀了就毀了,可夏城是咱們的,我不想毀掉,你們也不會想。”

“我不會去做這樣的人,因為我是夏城所有人的領。我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而是等到秋。等到秋草幹黃,等到冬麥入土,等到一年的勞作結束的時候,咱們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