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人又了一些別的,討論了一下中學、夷學以及科學的區別,最大的分歧其實還是在於人文學科上。
自由、民族、主權、權利、法……這些東西是雙方的分歧所在,不能這些東西不是全都適用的,但是此時在士林之中不能這麼,否則會引起軒然大波,引起巨大的反感和抵觸,甚至會連帶著科學一起被封殺。
合理地構建製度也是一門科學,人文科學也是科學,但是此時連在一起會被人利用借此反對,那就會很麻煩。上層改良基本上沒什麼希望,接觸到這些東西的士大夫也不會太多,但是譯名的問題從一開始就不要出現偏頗,比如洋火這樣的名字,這是最不起眼但卻影響深遠的文化侵略。
包括陳健帶來的棉布,陳健也是執意翻譯成寬幅平紋布,或是寬布,絕不翻譯成洋布。
拜托薑誌禮的這些事,薑誌禮也很高興,他在泉州見識過外麵的世界,又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深知科學這東西的用處,確信自己會因此而名留青史——立德、立功、立言之三立,若能取立言之事也是極好的。
陳健也盡量避免和他談一些社會製度方麵的話題,薑誌禮也隻是隱約知道陳健那裏是禪讓製,再多的便沒有多問。
酒酣之際,薑誌禮又道:“我已經修書給了巡撫大人,將陳兄等人這一個月的作為寫的明明白白。想必貿易的事,或有可能,畢竟守禮守法,並不做那些違法之事。”
“那就多謝了,這才是我最想要的。”
薑誌禮嗬嗬一笑,欲言又止,許久終於道:“若是前往京城麵見顏,有些事陳兄還是叫手下之人收斂一些。”
“這我省的。隻是但求立之兄忙於政務之餘,一定要在年末之前將我拜托的幾樣文章寫出來。”
“這是自然,我定然盡力而為。”
…………
兩人酒酣耳熱之際,福建巡撫徐學聚也在考慮這件事。
陳健之前多方行賄,高寀已經寫了奏文通過宦官的渠道遞交上去了。在得知陳健在泉州幫著救災後,也派心腹之人來找陳健,一則是索取賄賂談談這件事辦成之後的價錢,二則是談談那些發財的路子。
雖然走了官方的渠道,但是陳健還不至於做出官方渠道有可能成功就舍不得賄賂的行為,這是行賄的大忌,自是許諾隻要事成必然會把錢拿出來。至於摟錢的辦法,日後再談。
高寀也知道徐學聚已經收到了陳健的請求、泉州府的彙報,又見陳健即便如此仍舊沒有在賄賂的問題上討價換件,頓覺此人果然有成大事的潛質,哪像是那些和蘭人……舍不得行賄不,還在行賄這件事上討價還價,甚至辦不成還把之前的定金想要要回去,簡直不可理喻。
殊不知這也算是資本主義的行賄方式,行賄合理化的要求就是給錢辦事,辦不成事退錢,既然合理自然算不得行賄,隻是一場生意。
高寀也知道徐學聚對自己極為不滿,所以他也清楚陳健的請求他隻能在必要的時候給添把火,此時萬萬不可直接去找徐學聚談,否則適得其反。他心想,既然這番邦人如此懂事,這事情咱家便要辦的好些,日後真要是合夥做生意,萬歲內孥豐盈自然欣喜,自己又省了許多麻煩,不用克扣搶掠這樣的低級手段。
此時的徐學聚雖然還在猶豫,卻在一些事上已經被陳健牽著鼻子走了。
靠著泉州地震和彗星這兩件事連在一起的機會,陳健的那些之前被徐學聚當成妖言惑眾的書信頃刻間成了解決問題的手段。
陳健,要當心有人借彗星和地震一起出現的事,蠱惑眾人。
結果事情真的出來,徐學聚反應也是極快,當即翻出陳健的書信,按圖索驥,叫人翻閱史書,越看越是心驚。
“嘉靖十年八月,彗星。”
“景泰七年四月,彗星。”
“洪武十一年九月,彗星。”
“元大德五年八月,彗星。”
按圖索驥的事自是不用他親自出麵,手底下飽讀文章的人有的是,反倒是促成了一件趣事。
萬曆三十五年八月,福建成為當時世界上第一個明確官方聲明彗星七十六七年降臨一次的地方,又尋章摘句拿出那些史書的記載,一時間謠言頓熄,倒也成了一樁奇事。
正是有所求,所以有所用。日食在此時已經和文現象聯係在一起,已經可以預測,與人感應扯不上關係了,但是彗星的事之前還是難的。
尤其是和地震聯係在一起,難免叫有心人利用,加上此時各地並不安穩,徐學聚也清楚。民變、流民、人相食之類的事到處發生,就算是福建也難幸免,雖然還不至於到“就差兩個人了”的地步,但也危機重重。
陳健又忽悠地震也是有跡可循的,實際上並不是,但既然這隻是文地理而非巫術卜算,那就更容易接受一些。
這樣一來,之前對陳健的一些警覺反倒是消減了不少,因為陳健之前就提出了可能會有大震颶風海嘯,要提前準備救助救災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