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的批判總能勝過批判的武器,但並不意味著理念毫無作用。
在密謀者和骨幹們討論著武裝起義的時候,這一派係的理論家們也在某間房屋中闡述著他們所要求的社會的合理性和可以存在的邏輯性。
昏暗的燈光下,幾十個激進的年輕人圍在一個中年人的周圍,中年人用一種緩慢而又平淡的、沒有那種激情四射的亢奮的語氣,闡述著這一切。
“古書上曾,人法地,地法,法道,道法自然。這自然是什麼?”
“自然是一切的基礎,一切都是自,一切自都是然。對人而言,我們人類的自然狀態是什麼樣?自然狀態又是靠什麼來維持的?搞清楚了這個,我們就能知道什麼才是人這個自的然,什麼才是理想的社會。”
“在自然狀態下,並無私有的財產,一切的自然資源和土地都是無意義的,而人的勞動從自然資源與土地中獲得了自己所需的衣食住行。這種自然狀態下,人與人之間是無爭無求的,自然也就沒有國家沒有權利,每個人如果都不侵占別人的勞動,又怎麼會有爭端呢?”
“數百年前,姬夏借以夢遊海外百國的名義,曾記載過這樣一個自然狀態下的社會。”
“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複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沒有政府、沒有權利、沒有私有製、沒有戰爭、沒有盤剝,更沒有法律。這樣的社會是一個分散的社會,人人參加勞動,人人享受勞動成果,人人不剝奪別人的成果,人人從自然資源和土地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人人所生產的一切都不參與交換,沒有商業也沒有唯利是圖。”
“當然,要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那一切。不能那時候人人複結繩記事,咱們現在就要結繩記事。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難道我們想要毀掉所有的大機器,不就是此時此刻此種情況下發展的回到結繩記事的年代嗎?”
“到時候,人人都有自己可以耕種的土地,但也不會多出自己勞動範疇的土地。每個家庭用紡車編織著自己的衣物,而不需要拿去交換,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紡車,自然也就不可能去交換。”
“每個村社之間相隔雖近,可是沒有交換沒有私有製,也就沒有戰爭更不會出現權利的統治、法律的束縛、以及機器的盤剝。”
“如今的人們用著各種各樣的理念,試圖去服很多人去建設一個美好的未來的社會,但如果不回歸到社會的自然的狀態,難道不是南轅北轍嗎?當然,此時南轅北轍已經並不正確,因為地球是圓的,但傳統還是沿用的。”
“古書上,夫馬,陸居則食草飲水,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相踶。馬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齊之以月題,而馬知介倪闉扼鷙曼詭銜竊轡。”
“馬在自然的狀態下,難道會去側目怒視,僵著脖子抗拒軛木,暴戾不馴,或詭譎地吐出嘴裏的勒口,或偷偷地脫掉頭上的馬轡嗎?難道不正是因為人們強製違背了馬的自然,才會出現這一切問題嗎?”
“製陶工匠:‘我最善於整治粘土,我用粘土製成的器皿,圓的合乎圓規,方的應於角尺’。木匠:‘我最善於整治木材,我用木材製成的器皿,能使彎曲的合於鉤弧的要求,筆直的跟墨線吻合’。可是粘土和木材的本性難道就是希望去迎合圓規、角尺、鉤弧、墨線嗎?”
“物猶如此,人何以堪?難道人的自然性就是要去迎合後規定的道德、法律、統治和權利嗎?”
“在道德、法律、統治、權利以及種種的學、種種的創造未來美好社會的理念出現之前,人們在自然狀態下的思想和行為渾然一體,沒有紛爭,合乎自然。”
“明明可以返回到最自然的狀態,卻偏偏要在種種不合理的基礎之上追求美好的未來,這難道不可笑嗎?”
“我們所追求的國寡民、無政府無權利無法律、沒有大機器盤剝、沒有商業利潤往來、人人勞動人人滿足自己的社會,難道不正是道法自然嗎?”
“所以,一切的要求人們做什麼、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學,都是反動的,都是違背道的,都是違背自然的,也都是永遠達不到的。而隻有我們所追求的東西,才是複歸人類的本質的自然的狀態,才是真正的法自然,而非法法法德。”
“諸位,我們的事業,不僅僅是為了這些貧苦的可憐的人兒,更是為了讓迷惘的人類,複歸人的本質,而不是異化為一種迷茫在道德與法的奴隸、名利場中的雇工、亦或是大機器所盤剝的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