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從唯生產力論和勞動導致國民財富總和增加的觀點來看,陳健在歡迎儀式上作死喊的這一嗓子也是正確的。
大荒城不是北大荒,不是傳中牛虻大如蟬、冬尿尿用棍敲的北大荒;黑鵝河不是淡水河,不是瘧疾肆虐、瘴氣蔓延熱帶病蔓延的熱帶;涯海角也不是陽關之外的荒蕪草原、山脈縱橫的高原凍土。
這裏的土地近乎無限,但卻隻有人的勞動才能從這些土地上創造價值。即便不改變生產工具、即便沒有快速的科技加成,這些地方仍舊是適宜移民開墾的土地——生產工具沒有進步,但是那些無法發揮自己全部勞動的耕種三五畝土地的人,變為可以發揮自己勞作極限的耕種三五十畝土地的人……怎麼算各種農產品的總產量也是提升的、國民財富的總和也是增加的。
如果共和國真的是一個整體,擁有所謂的超階級的族群的利益,按這次環球航行之後超階級的利益聯合體應該討論的是以強大的組織力大規模開展移民、計劃分配、以有形之手代替無形之手來將國家的總體財富和資本投入到與移民有關的事業上。
以計劃調控的方式代替自由流動,不管是人口還是資本,此時此刻以族群利益來這是最佳的、最有效率的選擇。
隻不過這是臆想,陳健清楚自己的那番所謂的提案,會理所當然地被否決,哪怕是自己的理由再充分都毫無意義。
所能留下的,也隻是從這場否決中製造更為憤怒、渴望變革、對傳統的議事會極度不信任的龐大底層國人。
這是一場必須的啟蒙教育,而且理由不需要太過複雜的理論,很容易被人們所理解。
但於此時,陳健的這番話,博來的隻是“為民請命”的高風亮節,反正沒人敢明著殺他。
大約有點像是大洋之外的東林黨,但區別就是陳健除了罵之外,還知道該怎麼辦,而且在默默地準備掀桌,因為知道了怎麼辦的同時也知道不鬧騰辦不到。
怎麼辦,很重要。
隻是有時候為了實現怎麼辦的辦,需要用些迂回的手段。
抵達都城後,陳健除了和那些共和國的大人物們談笑風生,用他學到的曆史觀去講解世界的局勢外,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在都城的街頭進行演講、寫評論、利用墨黨在都城的組織印刷報。
基本內容主要還是資產階級民主和古典政治政治經濟學的一些皮毛。比如國民財富是錢還是勞動產物?比如國人與國家的關係?比如深刻地剖析為什麼海外那麼多土地卻仍舊沒有人進行投資?比如解釋資本的自發流動性等等問題。
效果顯著,每日聽講的人少則數千多則數萬,與大洋之外的顧憲成在無錫惠山外的東林書院交相輝映,然而效果也是同樣的然並卵。
一份份冊子、報紙發表出去;一張張開啟民智地理嚐試的建議世界介紹送出去;一次次關於勞動創造價值概念的演講……換來的是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無非是多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在這些宣講宣傳鼓動的時候,真正的大人物們已經開始行動起來。
不聲不響中,都城中新頒布了一條名為《海外貿易公司股份限定法案》的法案。
以為了防止大規模走私,以及方便管理等為理由,這條法案要求除已經成立的南洋公司和大荒城移民公司之外,新成立的海外貿易公司必須擁有五百萬枚銀幣以上的股份進行注冊。
且鑒於海外貿易公司可能有逃稅、走私等傾向;且資本容易外逃到別處而且商人唯利是圖;大規模的海外公司必然擁有大規模武裝等等原因……
所以新成立的海外貿易公司的發起人,必須是擁有三萬畝土地及以上的共和國支柱,因為人和白銀可以跑,但是土地跑不了,以此作為一種特殊的信任抵押。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隨後目的就露了出來。
隨後,許多大家族成立了一家名為“華夏印度公司”的股份製公司,並且在請求王上同意後,以每年百分之十的收益收歸共和國所有為代價,獲得了從馬六甲海峽到涯海角之間貿易的壟斷專營權,且壟斷權限除非王上和議事會雙重否決,否則壟斷專營權為無限。
不是每年包稅的,因為印度那地方隻是聽起來富庶,且有包稅製度,所以理論上地租和武力征服可以獲得巨額的利潤。但因為隻是聽起來卻並沒有真正獲利,因而是以將來百分之十的收益為代價獲得壟斷專營權,也就不需要現在就開始往外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