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扇巴掌扇得痛快的信天,渾然不知危險已經悄然臨近。
“住手!”這時,一直淡然觀戰的呂方子突然大喝一聲,閃電般靠近妖羽,“啪”地一掌拍在妖羽的胸口。
正要燃燒一枚灰魂之精的妖羽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廢城之內禁止殺戮,禁止燃燒灰魂之精。”呂方子冷冷看著妖羽,聲音也沒有了一絲溫度,“今日念你不曉得規則,又是初犯,暫且饒過。如有下次——灰飛煙滅!”
妖羽被呂方子打了一掌後漸漸冷靜了下來,不過看向信天和夏青青的眼神仍然冰寒徹骨。
呂方子不再理會妖羽,轉而對著石台上眾多的灰衣大聲說道:“都來拿門牌吧,該拿什麼等級的,自己掂量。”
六星、七星的門牌誰都喜歡,但經過信天和妖羽鬧上這一出,即使有些野心的灰衣也都老實了許多,接下來的門牌分發波瀾不興。
妖羽也拿了一個六星門牌,一言不發地走到七長老身旁。
似乎是滿意於妖羽和眾灰衣的識相,呂方子又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臉。
呂方子看著規規矩矩的眾多灰衣,揚聲道:“此地既然叫做廢城,那麼能來到廢城的生前自然都不是什麼好鳥,但不管你們生前是何方神聖,到了這裏就都要按照廢城的規矩來。”
信天此時已經牽著夏青青的手就地坐了下來,聽了呂方子的話不禁心中好奇,忍不住開口問道:“呂大人,這裏為什麼叫廢城?咱們廢城都有些什麼規矩啊?”
呂方子饒有興致地看向信天:“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以前是做什麼的?”
信天想了想說道:“信天。以前就是個混混。”
呂方子微笑點頭,“這就是了。所謂的廢城,那就是——來這裏的人,生前都是世人眼中的廢物。”
呂方子此言一出,石台上一片嘩然。
“說誰是廢物呢?他們才是廢物!”
“敢說我是廢物,老娘我騙得他傾家蕩產!”
“老子以前是千手神偷,業內翹楚!”
“敢罵老子,晚上掘他們家祖墳!”
……
一個一臉懶散的中年漢子嚷嚷道:“某以前就是愛喝點酒,怎麼就是廢物了?還有,照呂大人這麼說,難道你以前也是廢物了?”
出乎信天的意料,呂方子聽到這樣的話絲毫沒有動氣,隻是擺手示意眾灰衣安靜下來,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說得對,以前的我就是一個廢物。”
眾灰衣嘩然。
呂方子根本不理會眾灰衣的反應,接著說道:“可那又怎樣?以前的那個人——與我何幹?”
此話一出,整個石台漸漸安靜了下來。
雖然相貌和生前一樣,但前世的愛恨情仇早已如過眼雲煙。
與我何幹?
“你們可以仔細想想,你們前世愛過的人、恨過的人,在你們心中可還曾有一絲在意?”呂方子的話猶如魔音,直欲惑人心智,“即便前世的你不是廢物,而是人人稱頌的英雄豪傑,那又與你何幹?”
呂方子的話極具蠱惑之力,就連信天這個“冒牌灰衣”也陷入了沉思。外形是前世的外形,記憶是前世的記憶,連技能也是前世的技能,唯獨情感與前世迥異,那——我到底是誰?
“你們能從眾多灰魂中脫穎而出,那就是萬裏挑一的資質和氣運,生前也至少都是踏上天梯的人物。然而從今天起,你們的人生注定要開始一個新的階段。”呂方子平淡的話語如同一記記重鼓擂響在眾灰衣的心頭,“有時,生,並不是開始,死,也不是結束。”
生,不是開始;死,不是結束。
作為一個正宗的生魂,呂方子的這幾句話猶如一聲聲炸雷,將一直縈繞在信天心頭的疑惑炸得粉碎。
自從聽了信平“生魂不死,死魂不生”的話後,信天雖然對生魂的理解驟然精進,但對死魂的理解依舊是一團漿糊。
現在信天發現,自己其實有點鑽牛角尖了,正如呂方子所言,“生,不是開始;死,不是結束”,生與死並不是絕對對立的,生魂與死魂也未必不能調合。
如果自己能悟透生魂與死魂的融合之秘,那麼隻要自己本身的靈智不滅,自己的靈魂豈不是可以永生永世地存在下去?
這和真正的永生又有何異?
呂方子看著眾灰衣沉思的表情,自顧地接著說道:“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們不是死了,而是獲得了新生,而你們新生的這個世界就是,與外界而言,即為死魂域,而我們則稱之為,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