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闕君,才是鬼魅。
他不為所動步上前去,抬腳就踩住了五通鬼的咽喉:“用人命煉化本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東西,從地府盜取精魄為禍,這種罪本君即便記你十世生死薄也不為過。”
五通鬼錘死掙紮,它上半截的鬼爪還不停在泥土裏亂爪,仿佛這刻才意識到自己惹上的是無法對抗的存在,但已無能為力,它更像在祈求在禱言:殺人造孽的應是那為害人間的邪術師,生而為鬼,何錯之有!
它雙目突瞪直到有膿血從眼中流出,喉嚨裏咕咚咕咚的冒著殘破氣泡,夜闕君才鬆開腳退開一步,他這一退也極為輕巧,不沾塵埃,不染汙穢,他和五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和表象。
五通鬼的氣管已一塌糊塗,它斷斷續續的字眼從舌尖滾落,眼窟窿卻看向了藍小玉方位,嘴角不住抽搐:“……你也會死的,你……會和我一樣……”
藍小玉本聽不太清,可是這一句卻令她如同驚雷擊頂:“你說什麼?!”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而五通卻說了和那個夢裏的女鬼,同樣的話。
你也會死的,你會和我一樣。
五通鬼的表情變成了獰笑,它像找到了一個更可憐的人嘲諷,卻故意閉口不言。
夜闕君當然也聽到了,所以他出手的速度更是快,“陽間自有陽間律法,陰間自有陰間刑罰,生死兩道,豈是一家即可參悟言明,生魂死魄到此為止!”他聲色俱厲的一喝,五通鬼的身形如同瞬間被剝去所有的皮囊,鮮活的,腐敗的,曾經生的,現在死的,掠奪的,保有的——仿佛在這一刻徒然煙消雲散,隻留下一具枯骨,被泥土封塵。
這才是它留於人間最後的樣子,跨入冥界最初的樣子。
人,無論何種因果,最後不過徒留白骨,生命的盡頭,塵歸塵,土歸土。
藍小玉直到夜闕君的聲音出現在腦袋上才緩過神來,她呆呆看著夜闕君,他也不慍不火的看著自己,衣擺上是五通鬼流淌出的惡心的綠色液體。她好像這才反應過來,正想一把抱住夜闕君,快讓她發泄一下這沒頭沒腦的一腔恐懼和激動,結果……她發現自己的手還脫臼著,於是“咚”的整個人裝進了他懷裏。
她不管,就是哇啦一下哭了起來,鼻涕眼淚全都抹在夜闕君的衣襟上。
她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在死之前,見到的不是孫道陵,不是趙遠信,而是夜闕君。
夜闕君對她這示弱的哭鬧不以為意,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手臂:“準備好了?”
“哈?”藍小玉的眼淚還抹在臉頰上,就察覺肩膀處“嘎啦”一聲,整隻手臂就仿佛又被人扭轉了180°,疼那一聲都沒喊出來,夜闕君已經幫她把脫臼給整回來了。
藍小玉甩了甩手,居然真的一點都不疼還靈活好用,她立馬豎了個大拇指,轉而才想到了一個令自己汗顏的問題:“喂喂喂……!你怎麼進來這九宮紫炁陣的?”
“不自量力藍小玉,就憑你這點道行也想學你師父擺五營令旗請鬼陣。”他說的是外頭那五色旗的殘局,夜闕君明顯的口氣不好,看起來像是生氣了,她的魯莽簡直是在自尋死路。“你以為請的到多少陰兵天將,若不是孫道陵當初開壇時遺留了不少,你早就命喪那惡鬼之手了。”
“我哪知道它會吃人……”藍小玉自知理虧,但就是忍不住反駁了幾句。
“藍小玉,你何時聽過我的忠告?”夜闕君皺眉,已不願與她多談,“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是不是打算束手就擒死在這荒郊野嶺?讓你師父和趙遠信來給你收屍?”他一把抓起藍小玉纖細的手腕,“你什麼時候學的會為自己負責而不再如此散漫任性?”
“別說的你很了解我,”藍小玉脾氣也上來了,方才那陣感動被抹的一幹二淨,“怪我咯,我無情,我殘酷,我無理取鬧?!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嗎?”她何嚐不想讓趙遠信和孫道陵放心,她不是什麼古代行俠仗義的俠客,也沒有救世濟世的胸襟,她說,“夜闕君,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比如說任性,比如說不知死活。
為什麼?原因如此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