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村子安靜多了,藍小玉勒緊了背包獨自往回走,村子的另一邊是一些田地和遠山,在月色下有著詭異的陰影,尤其是這種偏遠的山裏,有時候會把墳堆在田邊形成一個孤獨又空虛的影子,藍小玉想著就覺得身後的空氣都涼了半截。
深秋真冷,她自我安慰。
藍小玉加快了步伐,沁涼的感覺如影隨形一般的跟著,藍小玉“蹋”的停住腳步就回頭去看,身後一片漆黑,隻在二十多米開外的燈光閃閃爍爍,她並不是覺得有什麼人在跟著她,而是……這種感覺很微妙,有什麼東西看著自己似的。
可她又很明白,不像是鬼怪,她的無芯鈴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感覺讓她不舒服,她索性衝著張家老屋就小跑了起來,一口氣衝回宅子裏,竹老太正在擦拐杖,那些小金絲這會正鋥亮鋥亮的,她一看到藍小玉神色不太對就打趣了起來:“怎麼著?見到鬼了?”
真要是見到鬼就好了……藍小玉鼓著臉,就是什麼都沒見到還把自己給虛成這樣才丟人好嘛。
竹老太看了看桌上的鬧鍾,快要到時間了,她起身就讓在內室的老夫妻倆準備休息,剩下的事交給自己和藍小玉處理。
他們不知道交談了些什麼,那老夫妻兩個拚命的點頭,竹老太也提起了她那個一直帶著的小布包整裝待發,藍小玉臨出門前頓了下腳步:“啊,您等會!”她說著就跑回那個供養小鬼的房間去香爐裏抓了一把灰用黃油紙包住塞進背包。
兩人肩並肩在月色下跟巡邏官似的沿著少有村民的小道,藍小玉搓了搓手臂:“竹奶奶,拿小鬼養嬰靈最後會怎麼樣?”
竹老太瞥了她一眼:“小鬼和嬰靈重合,它的心性都會產生變化,你是想問張家的那隻小鬼到底變成了什麼?”她簡直就像是藍小玉肚子裏的蛔蟲。
對對對,藍小玉就點著腦袋,月明星稀落在兩人頭頂,將發絲掩上光澤,一黑一白一老一少,討論著一些旁人難以言說的話題。
藍小玉對於養小鬼的概念一直都處於不太好的基礎,老夫妻兩個將嬰靈交給鬼物,這算什麼?
“他們一直想要個女兒,就算是假的也好。”竹老太的聲音也黯然了幾分,“這隻小鬼每日用人血供養,不貪也不畏,中規中矩,也許……”她也頓了頓,“也許,真的能成為他們的女兒。”
竹老太這句話就很莫名了,藍小玉其實特別不理解,你說一隻鬼再怎麼變,也不可能變成人,更不可能成為別人家的兒女,就算再思念孩子,這人有人世,鬼有鬼界,人鬼道是殊途,誰都知道的理,待下了六道輪回,生死獄、鬼門關、奈何橋、孟婆湯……就算是三生三世結下的情緣都能一朝灰飛煙滅。
竹老太是性情中人,這無可厚非。
藍小玉跟上步伐正要開口追問下去,突然就聽到村那頭傳來幾聲犬吠,原本狗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幾乎是同一時間,周圍的農家圈養的黃牛也叫了起來,雖然隻有一兩聲,合在恰巧的時間就顯得古怪異常。
“是南邊傳來的,”藍小玉側耳傾聽,犬吠還是沒有停止,隻是從大叫變成了一種幾近嗚咽的感覺,越來越弱,被什麼東西恐嚇了似的,“那兒有個小水窪。”說是小水窪,就是那個所謂的湖,雨水量大的時候能成小湖,雨水少了就隻能變成水窪。
竹老太老是老,耳朵也尖,舉著梨花拐杖一指:“走,去看看!”
兩人跟隨著那聲音,村子並不大,走一圈也要不了多少時間,藍小玉因為探過路所以竄在前頭,犬吠停止的時候,路邊突然跑出來一群鴨子,把藍小玉給嚇了一跳。
那群鴨子也是受了驚,三三兩兩的分了好幾個方向跑去,有一隻直往湖邊,藍小玉剛要跨出的步子就被竹老太拽住,一把扯進了旁邊的草叢裏。
“別動。”她示意藍小玉噤聲,水窪邊的鴨子就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一會往東一會往西,每走那麼五六步就突然跟撞在氣牆上似的強迫它換方向跑。
分明是有什麼在控製它的走向。
藍小玉目瞪口呆,她看到那鴨子在一腳踏進水窪的時候猛然聲嘶力竭的叫了一聲,然後隻剩下彎曲的脖頸子裏的哼哼聲,身體一個傾斜就“噗通”跌在草叢邊。
月光將一切都映照得清晰,水窪上反射著波光粼粼,鴨子的身體一動一動——
不不不,不是鴨子在動,而是有什麼東西在把它往草叢裏麵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