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青燈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從來沒有學過,也沒有看過無為道人使用此法,而自己的師父竟然在這人命關天的時候讓自己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進行,如果阿儺在場,一定會立馬衝上來跟他們打架的,“師父您說……”
“需要為師再重複一遍嗎?”無為道人的眼睛盯著的是那枚符文刀片,“此法需小心謹慎,縱觀降梅觀也隻有你了。”青燈的性子,無為道人最是清楚,這個小徒弟話不多,平日裏也極為恬淡寡薄,是個修道養性的好料子,做人做事也仔細的緊,最重要的一點,他有克製力。
極強的克製力。
青燈皺眉看著床上的藍小玉,這是要將性命都交到他手上不成,青燈哪來那麼大的勇氣,這若是出了岔子,無為道人如何,孫道陵如何?
青燈猶豫自然不敢去接,也不敢應聲。
“你不要以為是我給你出難題,”無為道人歎了口氣,他抬了抬自己那半邊稍顯萎頓的手臂,“為師不可能做這檔子精細活,況且……”他將桌案上需要的道具都收攏到了一邊,“這術法雖為禁術卻絕對不得遺失。”
簡而言之,哪怕終生不用亦要傳播下去,本門親傳弟子必須修學。
否則,祖師爺的東西,很快就會消失殆盡。
無為道人將手中的小刀片交到青燈手中,這是青燈第一次看到這刀片,可以說在降梅觀那麼多年都沒有注意過,無為道人平日裏將它放在哪裏?
他這麼一想就有些明白,大約是在祖師堂中。
“封禽翼,”無為道人拍拍青燈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緊張,他將趕屍人的屍體擺正,“是這枚刀片的名字,取百種鳥獸禽類之翼骨磨碎後用櫻珠混合淬煉而成,它因本身帶有鋒利之意又含有蚌母怨念所以品行歹毒暴戾,見不得血。”
櫻珠是一種珍珠,那是深海中千年的蚌母才能產出的小珠,在胚珠剛剛成型的時候就要取出來,所以,首先就得殺死那隻蚌母,蚌母培育千年卻為人所殺所奪,自然心生怨毒。
可青燈沒有聽明白,一把刀,見不得血。
“此刀見人傷人,遇鬼殺鬼,哪怕神佛也不再話下,青燈,”無為道人突地握住了他有所顫抖的手腕,“倘若有一天你成為了它的所有者,萬事萬物、三思後行。”無為道人突然像在交代什麼重大後事一般,語氣愣是把青燈嚇著了。
他的師父很少有這麼沉重的時刻,而且這種沉重裏帶著一種焦灼,一種不得不為之的無奈。
仿佛,他取出了刀,用禁術救藍小玉,甚至選擇在這個時候將此刀來曆因果告訴自己,都是——時間匆忙、被迫無奈。
“師父……您究竟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青燈聽得出無為道人的心思有些紊亂。
無為道人搖搖頭:“隻恐山雨欲來風滿樓。”他泯了唇篤定的做了決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降梅觀、三清會、藍小玉,還是你、我,或者現在在殿中的所有人……”他又鬆開了青燈,連退兩步,“不可說、不可說……”
不可說,時機未到。
一連串應接不暇的事件,在背後掩蓋的究竟是什麼,為何降梅觀如此危機重重,為何自己被無意中步步逼退到這種境地。
“師父?”無為道人的自說自話令青燈也心事重重。
老道人擺擺手:“先把藍小玉救下來。”他示意青燈趕緊動手,大家都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青燈點頭,可他對著這樣一具沒有腦袋的屍體著實是下手困難。
“從腳踝開始,割開兩側的皮膚,斷去手腕和頸項,就像衣服一樣切開正反兩麵。”無為道人簡單的指點了下過程。
青燈深深吸了口氣,一定眼神,他落刀很快沒有猶豫!
那銀色的刀片瞬間就在腳踝處畫出了一道痕跡,這一下去幾乎看不到血色也感覺不到任何,慢慢的,血液從腳踝處滲透而出,就好像在皮膚上印刻一個鮮紅的圓環印記,血液再逐步順著傾斜的角度流淌下來。
鮮血淋漓。
這隻是個開始。
從小腿沿著身體的曲線,青燈的動作和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嫻熟,就仿佛無數次做過這樣的事,切開皮肉吞噬血液——
青燈的表情從原本忐忑到臉色蒼白,他不看屍體,隻盯著自己的手。
確確切的說,是手中那把刀,它純色幹淨,鋒利又敏銳。
任何血液都沾染不到,因為在它們滲出之前,它早已劃過痕跡而去。
青燈可以說是滿頭大汗,不是因為擔憂,而是畏懼。
這是他第一次,從心底裏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比失去無為道人、或者失去任何人都要來的驚悚。
他開始明白自己的師父剛才所說的話。
歹毒暴戾,見不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