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道人確實想了法子救藍小玉。
夜闕君俯下身,這小姑娘不知道在這樣半死不活的狀態下,有沒有想著什麼,或者夢見什麼,他又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很可笑。
這種狀況,恐怕痛苦都來不及,哪裏可能做夢。
他伸手勾起藍小玉的脖子,另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轉,指腹在那上麵就這麼輕輕抹了下,藍小玉手腕那朵隱藏著的蓮花印記就落出了影子。
夜闕君眼明手快就跟掐絲一樣,“啪”的掐斷了一枚花瓣,瞬間,蓮花就失了蹤影——那感覺就好像它被引誘了出來,卻因為這斷去花瓣的疼痛而銷聲匿跡。
真真都活靈活現的。
而夜闕君的手中恰撚著那片蓮花花瓣,他將花瓣放入藍小玉的口中,花瓣遇唇舌立刻就融化滲透,外形已經消失,隻留下瓣中的青絲,一縷一縷綿綿密密的。
無為道人雖然有疑惑有好奇,可他也並沒有為此特地步上前來。
他想起九轉十三彎那一路之上的所有話,想起了竹姑,想起了自己平生遇見過的稀奇古怪。
人活一輩子,沒有見過的東西太多,但也並不是所有的東西,你都應該知道、應該窺探。
即便是福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所以他遠遠的看著,默不作聲。
他看著夜闕君似在救下藍小玉的命,因為那蓮花花絲入了喉,藍小玉的脖頸子顏色逐漸有了變化,從鐵青到淤青,再緩緩的轉變。
如果說無為道人對這術法有好奇,倒不如說,他心裏更想知道的,是眼前這隻鬼的身份來曆。
藍小玉口說無憑,這豈會是平白無故招出來的小鬼。
“我勸你把疑問都放在心裏。”夜闕君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他見藍小玉神色有所緩和這才放下她,轉過身來。
這一人一道士,隔著一個房間的“遙遙相望”。
夜闕君負手挺胸,無為道人撇了下嘴角,輕撫了自己未曾康複的手臂,這情景是有些奇怪的——
怎麼說呢,無為道人雖然是個仙風道骨的人物,但是對於鬼怪這種東西,也有著自己的想法見解,他既不讚同竹姑那套先禮後兵,也不適應孫道陵的雷厲風行。
但是對於妖魔鬼怪,無為道人向來亦不認為,善與惡可以衡量,原因很簡單,沒有害過人,就可以留在人間,就可以與人接觸,就可以為人為善?
當然不行。
人鬼殊途。
人與鬼接觸的多了,即便鬼無心害人,人卻容易走上歪門邪道的路。
人心,很多時候比鬼更難控製。
再說,人這種活氣之物,太容易被鬼怪帶走生氣,無意之中就沾染穢氣或者引到別的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總之就是一句話,養鬼,是千不該萬不該。
老道人對夜闕君救了自己和藍小玉的行為確有感激之情,但那與對方是不是個鬼沒有任何關係,私事私辦,公事也要公辦:“我知道,你和藍小玉關係匪淺。”看的出來,這兩個家夥認識了可不是一兩天甚至一兩個月那麼簡單。
夜闕君懶於應答,滿臉表現的“是又如何”,他在等著無為道人的下一句話。
無為道人歎了口氣:“孫道陵並不知道。”這點他和青燈都看得出來,孫道陵知道藍小玉能召鬼也是這幾天的事,藍小玉可以說背著孫道陵和一隻鬼交好,這點要是讓孫老頭知道,無為道人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夜闕君的眼神落在了無為道人身上,好看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這副表情顯得很危險卻又在打著什麼你不知道的主意。
他並不喜歡別人意有所指的威脅。
“你不要誤會,我不會主動告訴孫道陵,但如果他發現了,我也不會有意隱瞞。”人世間的因果都是注定的,知道與否皆是時間天定,無為道人不善於撒謊,也不願撒謊。“我知道你來,不光是為了藍小玉。”
無為道人這句話才是意有所指,從回來的路上,那兩位鬼差,姑且稱之為鬼差的對話中,無不是透露著降梅觀所麵臨的問題。
夜闕君不為所動,眼神就從無為道人的臉上落在了地上。
地上是一具無皮的人屍,一大灘的血跡,空氣中都動蕩著腥味,還有,就是那把落在血泊中已經冰冷恢複成銀色的小刀上。
“封禽翼是否該物歸原主了。”
夜闕君的話沒有任何的疑問。
無為道人,是時候交出封禽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