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當然意識到這事鬧大了。
“它們是不是降梅觀百年來降伏的妖魔鬼怪?”藍小玉眼角一抽,揪著青燈連聲音都有些發顫,開玩笑呢——這麼多怨魂惡靈,如果——如果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擅闖而逃出去為禍,這件事他們絕對難辭其咎。
青燈搖搖頭,他的眼神也一直盯著那些剛逃出鬼火控製正恣意妄為的靈體,這些東西從何而來他本就不清楚:“它們進了鎖靈塔就出不去,”他收斂了呼吸,好在有這一點做保障,“鎖靈塔對生人有門,對死靈則無路,鬼魄進入此中,唯有活人的鮮血方可指路。”這興許也是為什麼塔中禁人進入的原因之一。
藍小玉聞言卻眉頭一蹙。
死靈無路。
那豈非連夜闕君也無法逃出生天?
她才想到這裏,突地手臂上被抓的一疼,思維猛然被痛楚震得清晰,青燈抬手就按住了藍小玉的腦袋向下一摁。
藍小玉口中低呼,隻覺頭頂冷風呼啦的過去。
瞬間,那嘈雜之音恍然大了起來,鬼靈竊竊私語,陰冷嬉笑。
“藍小玉,別出神!”青燈額頭冷汗也冒了起來,現在是走還是不走,又往哪裏走,他竟茫然如初,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藍小玉才是那個比他更危險的存在。
為什麼?
因為那些鬼靈顯然發覺了藍小玉特殊的體質,它們的興趣漸漸變成目的。
青燈最害怕的莫過於此。
它們若是一擁而上意圖奪取藍小玉的魂魄和身體,那麼就算是青燈——恐怕也抵擋不住。
藍小玉也知道這些鬼物靈體對自己有著不一樣的態度,它們盤旋的軌跡就好像在窺探,細碎的聲音就像條條框框的詛咒化成的細小飛蟲,從耳朵裏鑽入腦中,一陣生疼。
她不由緊皺眉目,連眼睛都無法睜大的看著那些鬼物的行動方向,抓著青燈的手就鬆開了,她狠狠敲敲自己的太陽穴,試圖讓痛覺替代這種神經麻痹一般的感覺。
青燈看到了,藍小玉根本不能在這種情況下久候,他心焦著扭頭看了眼,幽綠輝芒下那小姑娘背脊死死貼著塔壁,雙腿有些發軟的抱頭蹲了下去,可見痛苦之狀。
青燈手中握拳,這不是辦法,可真是進了個死局,可死歸死,也要死得瞑目,死得其所!
被這些妖魔鬼怪所擒,就算是他一個小道童也不甘心!
“你等著!”青燈拋下一句話,手便伸到腰間纏帶上一摸,竟摸出數道黃符,他躍身就跳入了那群幽冥之中,以指為勢,旋身就著陰冷的風散開符咒,那些符咒瞬間就如被指引般一道道嵌入牆壁。
壁麵金光一亮,頃刻閃爍掩映出符文圖騰,將這些百年之久的積怨統統引亮於黑暗之中。
被佛道圍困的鬼靈,束縛於術法的怨獰,這陰與陽的交界——嗬,青燈嘴角一瞥,心裏油然而起騰上了一種與之抗衡的心境。
“降梅觀一百二十九代傳人,”他右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最後一道黃符,落落而垂,單手負於身後站在塔中,竟有一種不輸無為道人頂立天地的浩然正氣,“便在此會會諸位。”
這話音未落,他已在那些幽綠的輝芒中不見身影。
以一敵百,這簡直是胡來!
青燈能力尚不如無為道人,又怎可能在這番爭鬥中全身而退?
藍小玉咬著下唇,心裏自然是清楚青燈想要引開那些鬼靈的注意,此刻的小道童,是殺一則一,殺二則二,她看不到青燈的情況,但整個空間中充斥著鬼怪的掙紮和猙獰叫嚷,她的頭卻疼的更厲害。
筋骨中隱約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流動,身體好像……要被分裂了。
也許是因為這裏空間小卻占據了無數的靈體,自己受到的影響太大,仿佛身體中的某一部分也不安分的接到了召喚,想要……想要拋棄這副身體。
這感覺她無比熟悉。
被剝離的意識,離魂。
莫非她的離魂症要發作了?藍小玉的牙尖都咬得發酸,她似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意識和身體,滿頭大汗都無暇顧及,瑟瑟縮縮的蹲在牆根處顫抖著肩膀,就像一團被欺淩的小獸。
落單的鬼靈自然不會遺落這一狀況,青燈這樣的小道人又怎麼可能掌控的了全場,幽冥的星火在藍小玉頭頂盤旋。
人身三盞火,頭上那一盞最是看中,那團兒星火瞅準了誰都分身乏術的時刻,飛掠一般的朝著那小姑娘的頭頂心撲去!
從天靈百會進入身體占據驅逐那沒有根深蒂固的三魂七魄。
猙獰的笑從上方擴大,就在鬼靈快要接觸到藍小玉身體的時候,突地,那瑟瑟發抖的小丫頭迅速的伸出了原本抱著臂膀的一隻手,又狠又準的掐住了那團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