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半山悻悻然的瞅了眼陰十九,雙手合十朝著天上就做著拜拜,真像是把這番說辭都托給竹姑的在天之靈:“竹姑啊竹姑,您通天徹地本事大,縱橫陰陽兩界幾十年,認識那麼多的地府鬼友、冥王閻羅,要有仇報仇,並不難,對不對?”
他這家夥也是順著藍小玉的意思,恐嚇恐嚇鎮一鎮那囂張跋扈的九門山,陰十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汪半山,那怒氣中是否夾雜殺意,誰也看不出。
汪半山呢。
汪半山居然幫自己說話了,藍小玉心裏又是複雜又是感動的難以名狀,她原本就覺得那老頭子是個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的人,整天裝逼測字看星星,又怕死怕事膽小如鼠,當初竹姑帶他一起去捉鬼,這老頭兒跑的可是連腚都沒了,沒想到這一次他居然會幫自己說話。
眾人看汪半山有模有樣的,聽他那喃喃自語的一番話都是臉色凜凜,不管是這當中說過竹老太閑話的,還是有過異議的都神色怏怏。
竹姑鬼神通靈,難保不會真的……來尋冤報仇啊!
藍小玉冷眼旁觀。
人,就是這樣。
但凡牽扯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私心利益了,就會猶猶豫豫、畏首畏尾。
陰十九收斂袖袍,並不以為意,一個對鬼怪半信半疑的汪半山還不至於動搖的了他,他陰森森看著這些幫藍小玉出頭的家夥,真正顛倒黑白的,莫不是這些人才是!
且不說陰天澹的死仇是否能報,就衝著藍小玉如此偏袒那鬼怪,就不能輕易饒了他。
這種睚眥必報心尖上的怒意更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遷怒。
一個惡鬼,即便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出的了鎖靈塔。
“藍小玉,你在這兒一意孤行,說不定那家夥早就被鎖靈塔的陰靈吞噬成了絕命的幽魂。”陰十九的眼神掠到漆黑的塔身,就好像九重天落下的五指山,這古塔裏封存著如此多遊蕩的陰靈,陰靈這東西並不是單純的鬼怪,搶生人之魂不說,就算是鬼魄,它們也一樣可以掠奪分食,更何況那裏頭——是它們的天下。
陰十九本就想借此摸一摸那鬼怪的底,看他撐得了幾時,若是命不夠硬死在了陰靈手上,也不過世間少一縷孤魂罷了。
藍小玉的臉色今夜就沒有好過,她卻在此刻眼眸微闔,唇角輕輕勾勒弧度,從嗓尖上沁出一聲笑。
清冷的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凜,紛紛看向那小姑娘。
藍小玉握著梨花杖的手打著顫,仔細看的話她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阿儺這才驚覺到不對勁,有什麼腥味凝結了起來。
是血。
月光下沒有人看的清晰。
藍小玉握著梨花杖柄的手心,竟然都是血。
或者說,是慢慢的彙聚起來,也許那手心有著什麼傷口,一點一滴的滲在掌心,在這段時間的過程中,掌心的熱血都變了涼,順著杖柄淌在雕花木紋上。
阿儺大驚之下就要去握藍小玉的手卻被藍小玉躲開了。
她端端正正的站在塔門前,用左手接過木杖,緩緩攤開自己的右手掌心。
一道如同溝壑般深淺的口子橫跨了整個手掌,“咚”,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袖口中滑落下來。
青衣連忙低頭去看,居然是塔中陰靈破鬼火屏障時留下的晶體碎片——他想起來了!定然是拉著藍小玉出塔,她摔倒在地的時候,偷偷撿了起來藏在手中,那說明——
青衣咽了下口水。
藍小玉笑的輕卻覺得整個胸腔都震的發疼,她對上陰十九的眼睛:“你想要他死,”她一字一句,如同冬夜滴水在石,“我偏偏要他活。”
話音落地的同時藍小玉退開身,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森森月光下,從塔門內蜿蜿蜒蜒的血跡如同一條紅線,通到了塔外。
青衣恍然大悟,藍小玉早就知道自己勸說不過這群老道士,而鎖靈塔需要用活人之血為鬼怪引路,所以她偷偷劃破了自己的掌心,一路留下血跡,就是故意要給那鬼物生機——
而藍小玉呢,所作所為不過是拖延時間。
別說青衣詫異,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看到時,大驚失色。
頓時,塔內一陣哀嚎嗚咽轟鳴聲起,塔門猛然如洪鍾般振動,就聽得“呯”的一聲,塔身的金光之咒立現,刹有股沉悶森冷的腐敗氣息夾雜著哀叫熙攘和腥臭從裏頭似八荒洪水衝向眾人,所有人措不及手立刻抬袖捂上口鼻,這氣息衝的又猛又烈,仿佛經曆了一場洪流洗滌,飛宇倒豎!
不知何時,塔門竟已開啟。
黑漆漆的,好像是能夠吞食一切魍魎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