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藍小玉能想到的也許隻有這一個辦法。
欽原是什麼樣的獸類,她很清楚,親眼見過那種與狂風為伍、天崩地裂的姿態與能力,親眼見過,什麼樣的鬼神才能與之抗衡。
那絕非她獨身一人可以承擔的。
桃止山和羅浮山都未曾入了她的眼,十殿閻羅之外的方寸之地,九轉十三彎黃泉路通向的極陰所在。
四方守恒就是這裏的關鍵。
藍小玉,是第二次踏足這冥府的禁閉之地。
這裏,怕是連魚鰓鳥嘴他們也是不能隨意進入的。
星光的流逝都被遮蔽於層雲之後,連辰輝都難以到達。
暮色還是黃昏,在這裏沒有任何區別。
東方守恒。
隻要一踏足就能感受到那種沉悶抑製的威壓,好像有一張密不透氣的網覆蓋在你的頭頂和全身,連呼吸都變得不夠順暢。
想要大口的喘息卻能察覺那稀薄的氣體流失。
藍小玉捏緊了法鞭,可以說是步步為營,這地方周遭雖然迷障霧生,卻也隱約可見不遠處零星的山川嶄露頭角,它們奇形怪狀山石嶙峋,無不是可怖的造像聳立,在雲水深處仿佛有著什麼難以窺探的神靈之物。
要說毫無膽怯,那是藍小玉都不敢承認和托大的,她咽了下嗓子眼裏的唾液,抬出的腳才剛觸碰到土壤——
忽地,臉龐就已經感受到細小的風吟自右耳方向傳來,她下意識的閃躲也同時揮出法鞭,可算得上是一些小阻礙。
鞭尾帶著符文的劈風戾氣,“啪”的打散了那道風勢,這隻是一種警告——藍小玉心中明了,那瞬,她後腦的發辮一鬆便散了下來,竟是自個兒束發的發帶被剛才那細吟鋒利給割斷了。
散下了長發在這夜風紛飛,掠過耳畔、臉龐、她指尖輕輕繞轉了青絲,莫名笑了一下,這樣子頗有兩分夜闕君臨風負手的姿態,她索性將碎發一把順到後背。
那彌漫煙塵中有著隱約的身影。
遠遠看去,就似是一座巍峨不動的山川。
欽原。
它還未真正出現,已將藍小玉視作敵人與入侵者。
那蒼茫浩瀚中帶著閃爍的灼光,卻是燦過星雲指尖,必是它金羽赤焰下的眼瞳。
藍小玉還記得很清楚,關於這凶獸的模樣,是如何叫人驚為天人。
金色的眼瞳仿佛日輪的陷落,外圍戴著一圈豔紅的麗色,不知是睫羽還是眼瞼,卻無不在訴說它與生俱來飛揚跋扈的驕縱,它從未將天地萬物中的任何放入眼中,唯一願俯首稱臣的,便是那鬼神。
藍小玉站穩了腳跟,她挺起了脊梁,將法鞭緩緩收納在手,定了定心神對著那迷障之後的神靈之物出口言說,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夜闕君曾經降伏了你,我沒有那個本事,但若我現在回頭,恐怕要後悔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對於藍小玉來說,那是充斥著所有聊聊生命的時日。
度日如年。
“無為道人說,魔高一尺,道自高一丈,”藍小玉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那麼,今天,我可以自己來驗證這句話!”她咬牙卻笑出了聲,那樣子無比的別扭卻叫人想象不出,在一個凡人對峙上這樣的非俗世存在的時候,該有什麼更為恰當的態度。
藍小玉抹掉臉上的灰塵,手掌心中就翻出幾枚桃木片,“啪嗒啪嗒”的掉落在泥土中,入土三分,仿佛它們一遇到泥土就瘋狂的紮了根往下鑽。
藍小玉不耽擱,揚鞭就抽塵埃半天之高,翻身迎著那撲麵而來的疾風,腳下步走天罡不變,每八步就會落下一片桃木片,疾風所過之處幾乎寸草不生連根而拔,但卻無法拔除這些木片。
藍小玉再從腰際掏出一摞紅繩在手中一崩,落下一串“丁零當啷”的聲響,才能發現她的紅繩上係了無數的鈴鐺,每隔108個小鈴鐺便會有一隻稍大的銅片鈴。
仔細看的話就會知曉,那是鎖妖塔屋簷簷角上的銅鈴,用的是黃牛角做的芯片,聲音輕響無比,繩索越長,落下的鈴鐺越是多。
那鈴鐺的聲音仿佛在這密閉的空間中被不斷的擴大,遙遙地來回碰撞,吵得人不甚耐煩。
那迷霧中的低吼帶著幾分惱怒,藍小玉的想法並不難理解,她要將那欽原逼出現形,否則你連敵人的方位在哪都弄不清可當真是沒有一點辦法下手。
巨大的鳥喙探出迷霧,仿佛所有的霧瘴產生於那凶獸的身體,它們纏繞在欽原的四周,不叫旁人窺得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