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鰓幾乎被這一聲徹天的長嘯驚在當場。
那聲音是誰的,所有人都能分辨的出。
欽原。
魚鰓張了張口卻沒有落出什麼字眼,他扭過頭去看黃蜂,卻見他眼中亦有著不敢置信的神色。
蒼穹雲層之上似有龐然巨物飛掠而過,好像天空雁、海中鯨,隻留下一道晦澀的身影籠罩了所有的山川江河,也同樣將鬼差的身形籠在其下。
“藍小玉……”魚鰓的口中終是落下兩個極輕的字眼,欽原是不會離開東方守恒的,除非——除非,它願意聽從召令,上一回怕就是夜闕君刺殺女岐那夜。
魚鰓並沒有親眼見到過這神獸的飛掠姿態,因為,它從未在誰人之前展現,它藏於迷霧,隱於秘世。
如今它振翅如同飛鯨在際,如果不是藍小玉——如果不是她,還能有誰!
“這不可能。”黃蜂頭頂的陰影即將散去,巨大的風勢席卷而來,仿佛那巨獸的周遭都逃不離它的肆虐,它的雙翅並沒有煽動,卻能馭風而飛,那赤豔金羽在雲層中的穿梭,堪比遊龍,“這不可能!”
黃蜂追上去兩步,臉上僵著的表情還倒映著最後的畫麵。
就憑藍小玉那個小姑娘,居然能夠驅使欽原,那隻願聽從夜闕君召令的神獸,這簡直——匪夷所思!
洋洋灑灑地,有些許細小的羽毛飄零下來,晦暗的天穹已經消失了那巨獸的身影。
黃蜂彎腰從地上撿了一片絨羽,那上麵還粘著溫熱的血跡。
是誰的,藍小玉,亦或是欽原。
他隻是看著那片羽毛若有所思,魚鰓緩步踏上前來,也看到了沾血的痕跡。
“這個世上,總有人折心沐火、在所不惜。”他如是說。
折心沐火、在所不惜。
黃蜂隻是喃喃的一遍一遍低吟這幾個字。
藍小玉,何德何能。
這樣的問題,藍小玉從來連自己都無法回答,她隻能拚了力道抓緊欽原的頸羽,炫目的金紅哪怕在微弱的星光下也能反射出奪人的光彩。
她可能連自己也不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欽原張口而下,她以為那是絕路,卻不想,身後的長發連帶著衣物一緊,整個身體就騰空了,那家夥竟然小心翼翼地咬住了她的袍子一甩。
藍小玉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抗,人就噗通一下跌在了那巨獸的背上,下一秒,騰身而起的姿態和力道風勢已經讓她徹底的清醒。
她手臂上的傷口沒有愈合,還在不停的淌著血,手心中的溝壑被勒的生疼,可藍小玉不敢撒手,她死死貼著欽原的背脊,對於這小姑娘來說,它像一座山,巍峨更高不可攀。
藍小玉更清楚,若是她鬆了手,那麼下麵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便是誰也不能預料了。
她越是用力,傷口越是開裂,亦越是不敢鬆懈。
她不知道欽原為什麼沒有殺死自己,當然不會因為她的能力,她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凡人,也許,是因為夜闕君吧——
頭頂蒼穹上的風呼嘯而過,將她的長發飛掠的好像肆流的瀑布,她隻要稍稍睜開眼就能看到自己跟前滿手的腥紅,這不光是她的血,也是夜闕君的血。
欽原是否因此而振翅翱翔,藍小玉寧可相信,它聽到了她的請求。
她將僅剩的紅繩落了結束在那巨獸的脖子上,才不至於輕易被它給甩下身去。
藍小玉不知道這神獸去往哪裏,她根本看不清道路,那些虛掩的山川和迷霧,雲層不斷的後退,額角上淌下的血跡都幾乎迷了她的眼卻根本無法伸手去擦拭。
無論是俯衝還是上行,那禦風而揚的姿態是藍小玉都不曾預料到的,眼前的腥紅被一片幽綠碧海代替,轉眼就化成了黃沙白骨。
仿佛人世間都那麼匆匆的走了一遭。
藍小玉心神一顫,指尖微微有所鬆懈,那瞬,身下的巨獸猛然一個魚躍的翻身,那小姑娘倒抽口氣,“啪”的就鬆開了手。
藍小玉半身冷汗都給驚了起來,周遭彌漫著一種清露的氣息,“呯”的,她摔了下來,卻沒有臆想中的深淵溝壑。
欽原的身影已經消失,仿佛它未曾出現也不曾到來。
藍小玉按下自己的心口壓低著身咳著嗓子眼裏上湧的血腥,她趴在地上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才喘著氣緩緩爬起身。
血漬沾到了泥土就覆蓋上了一層灰。
現在的自己,大概一半是血一半是泥,還真是見不得人的狼狽。
她仰起頭想要看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抬手抹去眼角眉梢的汙漬,周圍的荒蕪都令人覺得膽戰心驚,因為,你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在這個巨大無垠的空間裏,似隻有你一人存在。
藍小玉從未想過自己會來到,或者親眼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