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可別嫉妒(2 / 2)

冥府十道,雕鏤玉砌。

往生的迷霧輕蔓周遭,殿堂並沒有想象的光明,它們陰鬱卻沉冷,不得褻瀆。

萬物詭獰的形象都在這裏栩栩如生,那是剝去紅顏白骨後徒留的靈魂。

好像喧囂在周圍的,是哭嚎,是凜冽,是寒風貫徹死靈們記憶的片刻。

而高殿之上,龍鱗鳳羽盤繞在主座的虛位。

“踏”,聲音似在信步,安然落於殿堂中央,水滴石穿。

夜闕君隻是靜靜的看,他沒有走上前去,冥君之位仿佛現在聽來都有些不那麼入耳。

由他說來,也不明緣由,他雙手環胸,長袍在微弱的風襲下隱約爍出金絲搖曳,那鬼神驚鴻一瞥都能叫人心驚。

這是由聿衡看來,夜闕君現在不言不語沉默的心緒浮沉。

判官停步在不遠處,隔著那些煙塵和半個殿堂,看著。

“聿衡大人。”身邊有人輕輕喚了聲,聿衡回過神,才看到身後的鳥嘴。

那鬼差的眼神有所晃動,最後落在自己身上。

聿衡“嘁”了聲,他撇開頭:“這個位子,我沒興趣。”他說罷就要邁開步子,冥君這樣的稱謂,到底是應由那鬼神繼承,就似哪怕旁人一分的肖想都是玷汙,不,是他也絕不允許。

“聿衡大人。”鳥嘴見他要挪步,又急急喚了聲。

“何事?”聿衡有些不耐煩的蹙眉,他不甚喜歡與那些鬼差打交道,他這個家夥也向來獨來獨往習慣了,又懶得順應他人,恐也隻有對夜闕君,才生出那樣的敬畏。

“謝謝。”鳥嘴微微低垂下頭,口中的道謝不自覺的帶了誠懇和折服,說老實話,鳥嘴和魚鰓對這判官的印象一直不好,不,是非常的不好。

聿衡和藍小玉的不對盤,幾乎是從第一眼就開始,更惶談那家夥對夜闕君狠起心來時也是絕對不留情,拿著那鬼神少的可憐的憐憫和歉疚之情卻兀自妄為,夜叉也好,蠱雕也罷,又或者是藍小玉的生死存亡,他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家夥罔顧所有的結局做著一意孤行的事。

而夜闕君,又幾曾對誰人報有虧欠。

那是女岐重生的夜晚,鳥嘴恨不得代替那鬼神去承受所有傷害的想法。

可是,時至今日,他卻不得不對聿衡這樣的人物刮目相看,他口口聲聲的饒不得藍小玉,卻在最後“幫”了那小丫頭。

不是的,與其說是“幫”藍小玉,倒不如說,他在“幫”夜闕君。

那家夥也是鮮少的去痛罵一個人,更多的時候寧願選擇直接讓那些人“閉嘴”來得簡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既然辜負了他人,自然也要嚐一嚐那噬骨熬心的痛楚。

如果沒有聿衡的那番話,藍小玉怕是渾渾噩噩度日如年,也絕不會有擅闖鯤鵬的一切經曆。

聿衡的眼神動了動,可立馬就換成了一副不屑又無所謂的欠揍樣子,他的冷笑就好像至今未曾看明:“一個凡人小丫頭,”他是“死鴨子嘴硬”,卻真真是要說那內心裏無比真實的感受,以及表達對這種感情的輕蔑,“也不知道夜闕君是著了什麼魔,居然要與她同生共死。”

他冷言輕喝,言下之意是,她配嗎。

在聿衡的眼中心中,自是這世上誰人都不配與神祗並駕齊驅。

鳥嘴愣了下卻轉成了笑眯眯的神情,聿衡這家夥咬牙切齒的樣子多少有那麼點,有趣。

判官大人呢,雖然嘴上從來饒不得人,可偶爾也是有那麼點“可憐”的善心:“嘛,”鳥嘴想到這裏,連膽子也放大了起來,“聿衡大人,您可別嫉妒。”

嫉妒什麼?不就是與那鬼神能雙宿雙棲的小丫頭,聽聽那口氣,怎麼就有了那麼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不不不,當然不是。

“我嫉妒?!”聿衡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尖聲怪叫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反應過於激烈了,他連忙“嘎嘣”咬了下齒尖,下意識地看向那鬼神所站立的地方。

這聲音可不小,為什麼?

因為夜闕君尋聲望來,恰對上聿衡閃爍的眼神,那神祗不避不躲就這麼磕上那視線,微微頷首一笑,竟然有著難見的溫情——

真是,見鬼了。

聿衡咒罵了一句,差一點就給愣在當場,夜闕君眉目輕緩,襯著那一襲金絲銀線所纏繞的墨色,當真是有月下白荷的清光所染,聿衡臉上一僵硬生生的別過頭去。

“咦,聿衡大人,你別臉紅啊。”鳥嘴這會突然發現逗弄這平日裏恣意行事慣了的家夥還真是特別的有意思,那種憋在心口裏解釋不出又發作不了的表情,實在是讓鳥嘴心生戲弄之情。

但是也要適可而止,鳥嘴還知道這點,要不是夜闕君正在那邊“鎮”著,恐怕自己早被這判官給削成了十七八段扔到刀山火海走一遭了。

鳥嘴忍著笑,看聿衡吃癟。

“開、開什麼玩笑。”聿衡回過神,甩了袖子就頭也不回,隻留下鳥嘴轟然大笑,這種八卦,他一定要告訴魚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