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白。”張龍握著猴子石像,悄悄的笑了。
小白是神農山上的一隻白猴,剛出生沒多久,母親就被山裏的猛獸咬死了。正好被離家出走的張龍遇見,就撿回去養起來。如今也有兩年了,仍舊是一副小小的模樣。
‘這會,小白應該陪著臭老頭吧。也不知道臭老頭什麼時候找到我。這都快一個月了。’
張龍想著,有點意興闌珊。將石像往桌上一放,走過去又看馮雪嫣雕刻。
張龍在這邊惦念著臭老頭,而神農山上,此刻也在談論著張龍。
“已經找到他的下落了。在江城。”張仕傑坐在石凳上,不緊不慢的說著。
對麵盤腿坐著一位老者,白發蒼蒼,皮膚幹枯鬆弛,如同老樹皮一般粗糙。蒼白的胡子亂七八糟的堆在胸前。看上去蓬頭垢麵,十分落魄的樣子。
此人正是張龍的爺爺,張仕傑的三叔——道醫張敦義。
桌上的小泥灶烹著茶,火苗搖曳,茶水在壺裏“咕嘟咕嘟”的發出悶響。
張敦義將泡好的茶水倒進杯子裏:“給我地址,我去把他接回來。”
張仕傑望著茶杯裏騰起的熱氣,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他現在過得很好。”
張敦義手上慢了一分。
張仕傑看著他繼續道:“真是沒想到,他已經出落得如此有本事。先是與黑道大佬結為幹親,昨日又聽張山說,他與省委的人一起喝的酒。才出去不到一個月,這黑白兩道,他竟已經都玩轉了。”
張敦義默了一會兒,沙啞道:“你想說什麼?”
張仕傑端起茶杯:“我覺得,我們的計劃應該啟動了。他已經長大了。利劍已成,可以出鞘了。”
張仕傑飲了一口茶,茶香盈滿整個口腔,不禁嘖嘖讚道:“這神農山的水果真不同。同樣的茶葉,在這裏泡出來,味道鮮美得多。”
張敦義沉默著將茶一口飲盡:“你想讓他留在那裏。”
張仕傑道:“不錯。原本的計劃,是讓他從江南出道。不過,既然他選擇了江城,如今,在江城已然有了初步的局麵,那麼,從這裏起步,也沒什麼不好。這些年,因為三叔,我在鄂北,倒也發現了一些勢力。也能對他,幫襯到幾分。”
張敦義道:“原本是讓他十八歲以後才出去的。”
“原本是原本。”張仕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誰也沒曾想他的功夫練的這樣快。再說了,他總得花兩年時間,去適應一下城市生活。如今他十七歲,離十八歲,也沒多長時間了。稍微早一點,應當也不妨事。”
張敦義沒有說話,默默地給自己倒茶。
張仕傑玩味的看著他:“三叔,你不會是舍不得了吧?該不會是,在神農山上待了十幾年,就忘記了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兒媳、孫子,是怎麼死的了吧?難道你忘了,十八年前,你站在張家門口,張家人的血浸透你的鞋子?……”
“我沒忘。”張敦義有些激動,“我沒忘。”
張仕傑恨道:“你最好別忘。我可是這輩子都記得,我爹的頭顱被砍下來掛在門欄上……”
沉痛的往事,讓兩人都說不下去,低著頭,默默地回憶著那一幕幕血紅的慘事。
半晌,張仕傑才輕聲說:“三叔,你別忘了當初咱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姐,為了我們,嫁給了那樣一個混蛋。你說過,要為張家報仇,為仕強和文龍報仇。你別忘了……”
“我沒忘。”張敦義仰起頭,強迫自己將眼眶裏的淚咽下去。
“那三叔……”
久久後,張敦義才沙啞道:“我會配合。”
張仕傑點點頭,兩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地喝起了茶。
張敦義突然道:“仕傑……你要做什麼,我都支持,我知道,你是為了張家,為了報仇……我隻希望,你能對阿龍好一點。雖然……雖然他不是咱們張家的孩子。但他也不是咱們的仇人……”
張仕傑點點頭:“我知道。他現在是在為張家做事,自然不是咱們的仇人。”
“不……我是說……”張敦義瞪著無神的雙眼,張了張嘴,最後依舊沒能說出心裏的話。
沮喪的垂了一會兒頭,他說道:“他不是陸家的人……你計劃的時候……多考慮一下他的感受……”
張仕傑暗自歎了口氣,這個三叔,終究還是把這孩子養出了感情。
“你放心吧,三叔。”張仕傑道,“既然他已經姓張,我自然會把他當張家人看待。既然是自家人,我一定不會虧待他。”
張敦義沉默不語,他很清楚張仕傑會怎麼做,知道自己怎麼勸說也是無用。
張氏滿門的血海深仇,親眼見到的人,怎麼可能忘卻。
張敦義歎了口氣。都是自己做的孽,苦果卻要一個孩子來嚐。心裏真是愧疚難當。
無奈的揮了揮手,張敦義起身向煉丹房走去。他知道有些事,他已經無法阻止。他起了頭,卻沒辦法去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