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海吃之後段二狗捂著肚子躺倒在山神廟的供桌上,這倒不是鳳尾峪沒地方住而是二狗同誌被人敬了兩杯酒之後就發酒瘋了,誰讓他酒量不大卻酒膽滔天呢,非得住在山神廟裏憶苦思甜,酒喝多了的人力氣又大,誰也攔不住,鄉親們也沒辦法了,隻能讓他住在山神廟,不過回到山神廟對段二狗而言就跟回到了老家一樣,他十二歲上在這個山神廟裏住了大半年呢。
黃老頭卷了一床鋪蓋鋪在地麵上,把抱著香燭當雞腿啃的段二狗一把從供桌上扯了一來塞到被窩裏,“媽的,史忘語那老匹夫酒不離手,一頓能喝三斤,怎麼教出來的徒弟幾杯就倒?”
今天段二狗喝得第一杯就是他給倒的,而且是山上山竹做的杯子,一下子有三兩的分量,原想著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段二狗開始也沒有讓他失望,喝得那叫一個豪邁無比啊,酒到杯幹,長鯨吸水一般英姿勃勃豪氣衝牛鬥,引得年輕的小輩們紛紛來敬酒,段二狗又是幾杯酒下了肚,幸好他在喝酒之前就吃了個溜圓,勉強撐著喝道第四杯,人就鑽到桌底下去了。
“有進步了,往常他的酒量也就是一小杯而已。”寒鐵一邊鋪著幹草一邊答話,“您老回去安心休息吧,他這個樣子我們習慣了。”
黃老頭點點頭,對於這二位睡在山神廟裏沒有絲毫介意,一個是浪蕩江湖的乞兒,一個是殺人為業的殺手,無論誰都是能在荒郊野外隨便一團身就能睡著的大丈夫,好漢子。
黃老頭走後寒鐵坐了起來,打算弄個火堆烤烤火,深秋還是有一絲涼意的,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這處山神廟緊鄰村落,雖然老舊不過卻沒有絲毫破落,再說他給地上鋪了許多幹草若是火星點點飄到草上可就容易引起火災了,點著了整個村就危險了。剛剛見識過一場火災的他怎麼也不像經曆第二次了。
今天晚上他也喝了不少,一陣無邊困意襲來,緊了緊衣服就睡倒在地。
睡夢恍惚,夢中他似乎又經曆了一次火災,紅光照亮大地,整個世界如同白晝,人影憧憧,呼號連天,不知何處來的強人橫刀躍馬,火光招搖間他們的剪影凶狠淩厲。
……
蒙蒙亮時,段二狗猛然驚醒,鼻子裏滿是煙火氣,這種巨大的煙火氣是他自小一來的夢魘,所以酒意稍醒,略一聞到他就醒了過來,猛地衝向山神廟虛掩的大門。
門外一片狼藉,村子裏焦墟一片,殘垣斷壁上漆黑的屋頂冒著淡淡的青煙,青壯們滿臉怨憤惡毒,挑著水往還在燃燒的地方潑灑著,昨天還滿臉幸福的老人孩子大姑娘小嫂子們全都聚集在一邊,有人滿麵淚痕,有人喟然長歎,不少小孩子則像自己小時候那樣,滿麵驚恐。畏畏縮縮地躲在人群裏。
“快,失火了!”段二狗一腳踹在了幹草裏睡得正香的寒鐵,隨後自己拔腳就往村裏跑。
黃老頭坐在村口的石碾子上,狼狽的臉上還有著黑色的煙灰,頭發淩亂如雞窩,圓睜虎目裏滿是血絲。段二狗急匆匆走了過來,問道:“師父這怎麼回事?昨天在空地上架柴煮肉弄失火了麼?”
昨天的野豬宴是在戶外舉行的,不過段二狗喝了幾杯之後就不省人事,被黃老頭送了回去,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並不了解。
“土匪來了。”黃老頭淡淡地說道。不過這一聲卻如同驚雷一樣在段二狗的腦海裏炸響,土匪他不怕,手刃過的土匪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手上的血腥厚得洗都洗不掉,不過這東南唯一的一支土匪卻是他的陰影,尤其是喜歡放火,動不動還屠村的。
段二狗驚恐地環首四顧,卻未發現有太大的傷亡,以為是被轉移到安全地方接受治療了,便問道“師父你不去救人在這兒幹什麼呢?”
黃老頭眸子裏精光一閃:“我有那麼好心給他們留條小命繼續害人?”
二狗不解地抓了抓腦袋,什麼好心救他們繼續害人?旋即卻明白了,老頭說的是土匪們,“咱鄉親們沒人受傷?”
“放屁,自然有,煙熏火燎磕磕絆絆的總會受傷的,不過都是小傷,沒什麼大礙。”
“那土匪呢?”
“李四帶著人去後山埋去了,就算大凶大惡之徒,身死仇消,血灑怨了,總該讓他們入土為安的。”黃老頭語氣淡淡,似乎真的超脫塵外的江湖高人一般,不過這麼一說卻把段二狗嚇了一跳,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黃老頭,發現老頭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件,不過竟然沒有絲毫血跡。
“李四他們也是隱居高手?”他驚訝無比,忍不住掩口低呼,這樣子的話到底是高手太不值錢還是高手們喜歡紮堆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