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地在山路上緩緩行走,丐幫史幫主穿了一件與身份不符的鐵灰長袍,倒梳的長發將他的臉型完全展露出來,不可否認,那是一張滄桑而滿麵風霜的老臉,隻是洗掉汙垢之後,呈現出來的竟然不是老年人常見的灰黃麵色,他的臉上有一種充滿活力的紅,不知道是因為他生命力健旺還是因為……酒。老人正不時往嘴裏傾倒著酒漿,一邊數落著身旁乞丐打扮的徒弟慫包,酒精的考驗都不能承受,怎麼可能久經考驗,接替他的幫主之位,想當年蕭峰蕭幫主可是抬著酒缸喝酒的好漢。
段二狗被數落的滿麵通紅,眼眶發亮,似乎再被罵一會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老幫主看了他一眼,輕輕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帶著酒味的冷哼:“不能喝也好,免得被人下藥,更加省得酒後瞎風流,欠下滿屁股風流債的日子可不好過。”
說到這裏他忽然轉頭看了一下段二狗,段二狗眉眼間流轉著一股幾不可察的猥瑣笑意,忽然之間這股淡淡的笑意就消失了,段二狗支棱起耳朵微微偏了偏。老幫主這才滿意地微微笑了笑,側過去輕聲問道:“跟人結仇了?”
“別提了,烏龍!”段二狗摸了摸鼻子,揚鞭甩在駕轅的牡馬屁股上,牡馬腳下加速,馬車背後頓時揚起了一道淡淡的灰煙。感覺將追蹤的人甩開一段之後,段二狗才將掃平臥虎山以及放廚娘那隻母老虎歸山的前前後後,從與悍匪張誌,混混兒,捕快等人聯手踏破山寨,到建設新山莊,從安插暗探進入城防營和連雲寨,一概安排計劃全都說了出來。
老幫主將酒葫蘆的蓋子蓋上,長長的歎息一聲:“冀州城西臥虎山,西方白虎星君主殺伐,冥冥之中自由天意啊。”
段二狗聽得莫名其妙,老幫主卻不再言語,忽然把酒葫蘆往車廂裏一遞,一隻小手伸出來接住了酒葫蘆,另一隻手遞出來一根竹杖,竹杖隻是普通的湘妃竹,支到地上剛剛比老人腰高了一線,隨意地揮了揮,老人便將竹杖扔給了段二狗,笑道:“老不以筋骨為能,你去吧。”
二狗摸了摸靴中短刀,抽出來掖到了腰帶上,不過卻被老人一把奪了過去,在手上摩挲了兩下之後往車轅上一按,不見他怎麼用力那柄不宜突刺的獵刀便被他整個刺進了車轅的木材裏。
做完這些,老人抬起頭,看了一眼得意弟子:“給你根棒子就不錯了,還想動刀子?”
段二狗嘿嘿笑了兩聲,揮著竹杖一躍滾進了路旁的雜草裏,不一會兒馬車後便傳來數聲連續而短促的低呼聲,正在車裏陪著小魚兒說話的溫良玉連忙掀起窗簾往後看去,隻見一片蒼鬱之間段二狗的身影突然躥了出去,手中竹杖長槍一般點出,隨即腳下一蹍,像在地麵上滑行一般回撤,然後再一閃,車身發出一聲輕微的咯噔聲,段二狗已經回到了車轅上,將竹杖遞給老人:“一個不剩。”
老人點了點頭,接過竹杖,將頂頭的幾滴血跡甩幹,隨後抬腳在刀柄上輕輕一踢,刀子立刻跳了出來,旋轉著飛到段二狗麵前。段二狗隨隨便便伸手接了,往靴子裏一送,谘詢道:“接下來我該怎麼弄?”
老人絲毫不給麵子,一拍馬屁股:“走,回去吃飯。”
……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左同和接到了下麵人的報告,本定於今天下午撤回的探子們至今沒有回到營地,這是一支十人的小隊,左同和不同於一般土匪,他手下的土匪們有著軍隊的建製,每十人為一隊,組成最基本的作戰單位,除了大寨裏的各個哨位是單人或者雙人以外,基本上所有的任務都是以十人隊為基本單位執行的。
這次派出的十人隊是左同和手底下效率最高的老兵隊伍,全部由正當年的邊軍士兵組成,他們在神武皇帝迷上丹道,漸漸荒廢國事之後便被各鎮將軍們慢慢地換血一般淘汰了出來,而接替他們的,或許是某軍官家的遠方侄子,或許是一個手藝不錯,做得一手好羊肉的廚子,或者幹脆就是一個冷冰冰的,其實壓根兒不存在的名字。
燈火通明的大堂裏,左同和皺著眉頭,那些可都是漠北戰場上活下來的家夥,那樣的絞肉機都沒能絞爛的硬骨頭,那地獄一樣的環境裏都掙紮著活過來的小強,個頂個都是好手,怎麼會突然無聲無息地折在了監視臥虎寨這麼個小地方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