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時至昏黃,焚香練完最後一遍,起身道,“師父,我出去了。”
造樂師點點頭,焚香扭頭看了看趙文象和馬辛龍,即出去了。
“師父,”趙文象似有意又無意地小聲嘟噥道,“為什麼焚香師姐可以出去?”
造樂師閉上眼睛,道,“你也可以出去,為師送你出去,一直送下山如何?”
趙文象頓時啞口。
馬辛龍忽道,“師父,你的意思是焚香師姐可以出師了麼?”
造樂師不答。
焚香不知何日要求,竟被允許。於是每日黃昏天將夜之前,焚香都會出來看看洛無心有沒有來,今日也不例外。
自從結識洛無心,焚香的內心莫名地鼓動起來,不似以往懵懵懂懂。
焚香小跑出了無常樓大門,目光首先落在密道的石門上,毫無動靜。焚香抬頭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心中一動,飛身來到嶠崖邊上,極目遠眺,情不自禁“啊”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腳跟,笑道,“莫要滑下去咯!”
“啊,洛大哥,你的武功怎會那樣好?無心師姐,你的輕功是怎麼學的?”焚香自顧呢噥幾聲,忽然一喜,笑道,“我飛上去!”
焚香說罷踮腳飛上無常樓大門的門楣,坐穩後俏皮道,“哈!剛剛夠!”又是遠眺,焚香嘴角一揚,讚歎道,“好一個清朗世界!嗯…來幾句!”
思索片刻,焚香念道,“雪漫天長,山南山北,此間生意。多情焚香…”念到此處,焚香忽然一滯,臉上的笑容也消散了,換之眉頭一皺,“怎奈龍愚,潛入深冰睡!”
意境既壞,焚香跳了下來,將地上的積雪狠狠一踢,不知為何惱道,“呆子!”即在此時,密道忽地石門裹裹而響。
焚香聞聲頓時一喜,跑將過去,還未跑到,石門即完全打開。焚香猛地停下腳步,慌張道,“你們是誰!”
原來石門出口出現的是兩個男子,其中右邊的回道,“我找不染。”
“不染是誰?”焚香話一出口,猛然轉身,跑進樓裏。
來人正是上官鏡和習有風。
上官鏡見焚香兀自慌忙跑了,搖頭笑道,“不染的弟子見到侵入者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逃跑!哎呀,果真名士風流呀,哈哈。”
焚香邊跑邊喊道,“師父,有壞人闖進來了!有壞人闖進來了!”
造樂師和文象辛龍漸漸聽到喊聲,都起身出來。焚香邊跑邊回頭看有沒有人追來,正撞在馬辛龍身上,“哎喲”一聲。
馬辛龍扶住焚香,臉上一紅道,“師姐莫慌。”
焚香定睛一看,扶著自己的竟是馬辛龍,猛地退開道,“誰慌了?”轉而又跟造樂師慌慌道,“師父,有兩個不認識的人自己進來了!”
造樂師注重道,“焚香兒莫慌,來者是客。”
趙文象便接道,“就是,師姐你這麼個氣勢也太…”
“太什麼?”焚香橫眉怒對。
“機智!”趙文象猛地巧言笑道,“隨機應變!若真是歹人,武功又好,拿了師姐去威脅師父可就麻煩了,嘖嘖。”
說話間,上官鏡和習有風已經到了。
“不染,別來無恙否?”
焚香聞言猛地回頭一看,忙又低頭拉拉造樂師,小聲道,“師父,就是他們。”
造樂師拍拍焚香,上前笑道,“圓缺,你又不請自來。”
上官鏡也笑道,“若要你請,我怕此生無望了。”
齊不染針鋒相對,搖頭一笑,“你又自卑了。”
“哈哈哈。”
焚香三人則以為怪怪,他們完全不知道師父在外麵還有這麼好的朋友。
齊不染又笑道,“習某人,你也來了,難得呀。”
習有風也不示弱,“確實。據說無常嶺有百鬼夜行,習某人是舍命陪君子。”
三人說笑一如家常。
齊不染引三名徒弟上來道,“快拜見兩位老前輩。”
“咦!”上官鏡不待焚香三人動作,即攔道,“老前輩不敢當。”
齊不染這才認真道,“焚香兒、文象、辛龍,這位是上官前輩,人稱再世水鏡的水鏡先生,這位是習前輩,人稱習掌門。”
習有風搖頭而笑。
焚香三人拜見。
上官鏡瞅著焚香,微笑道,“原來你叫焚香。”
“是,是啊!”焚香見上官鏡笑吟吟的,有些犯嘀咕,“怎麼了?”
上官鏡悠然笑道,“方才失禮,且莫見怪。”
焚香總覺得上官鏡有種惡意,強道,“我才沒那麼小氣。”
上官鏡笑出聲來,“哈,好生氣!”
齊不染對焚香的抗詰視若無睹,反而滿是憐意地看了看焚香,笑道,“焚香兒,快快上茶。”又對文象辛龍道,“你們兩個去準備酒食。”
三人依了吩咐退下。
焚香三人既退下,齊不染道,“圓缺,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上官鏡道,“我無恙,倒是你,頭發怎麼都白了?”
齊不染搖頭一笑,也不回話。
上官鏡猜出幾分,本不欲唐突,還是說了,“那日在波瀾台看到飛絮,不染…你為何瞞著我?思道呢?”
齊不染聞言一痛,神色轉哀,久久不言。
上官鏡隨之黯然。
“你見到飛絮了,她好不好?”
上官鏡忍住悲戚,隻點點頭,說不出話,許久才道,“你帶我去見見她。”
“去不了,路太遠。”
“什麼意思?”
“思道…在一字渡口。”
上官鏡惑道,“為何?”
齊不染眼中噙淚,“是思道的意思。”
上官鏡同是眼眶模糊。
習有風道,“冬日天黑得太促,再過片刻,就看不見路了。趁此光亮,我們同去樓外看看雪吧?”
習有風言罷先走,齊不染和上官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