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的弟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天氣怎麼變化,也不關心除手中頑鐵之外的事物,包括那冒雨走進的客人。他們的全副心神都在躍動的爐火和那飛舞的鐵錘之上。
“叮當……”不絕的敲擊聲夾著汗珠的飛濺,在偶閃的電火和爐火為背景的勾勒中,一切都充滿著莫測的動感和力感。
那冒雨而來的人依然戴著深深的鬥笠,水珠緩落,但他的目光卻停留在那飛舞的鐵錘和躍動的爐火之上,若有所思。
熾熱的氣浪充斥著鋪子中每一寸空間,便像那赤膊掄錘者肌肉上暴綻的生機,那奔湧的力感,使生命變得真實而又簡練,正如那逐漸成形的刀!
陌生人的衣裳仍在滴水,盡管他戴著鬥笠,但卻無法完全擋住那似乎無孔不入的雨水。他立了良久,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我找老鐵!”
打鐵的人沒有回答,卻有一個年歲不小的女人自內廂走了出來。
女人看上去猶有風韻,皮膚白皙,讓人很難想象是在這煙火熏烤之下生活的人物。
“你找老鐵?”女人的話很直接,淡淡的,柔柔的,不像烈火鐵錘般爆烈,倒像是一陣拂過的春風,讓人心底舒服。
“是的,我找老鐵!”陌生人肯定地道,卻沒有摘下鬥笠的意思。
女人雖比對方矮一點,卻仍無法自鬥笠之下看清對方的臉,是以,她遲疑了一下,道:“我是他的夫人,他不在鋪中,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
“有些話隻能跟老鐵講,事實上也許你可以替代,但在我的眼裏,那卻是兩回事,是以隻可與老鐵說!”陌生人有些固執地道。
女人再次打量了陌生人一眼,她很想低下頭去看看對方是什麼樣子,但很快她便控製了自己強烈的好奇心。不過,聽聲音,她知道對方定是很年輕。
“好吧,請跟我來。”女人吸了口氣道。
陌生人沒有再說什麼,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並不在意,也不會意外,隻是緊跟著女人的背後向後院行去。
女人帶著陌生人到了後院,便指了指正在一個亭子中觀雨的人道:“他在那裏。”
老鐵靜靜地立著,仿佛是在思索什麼,但他的目光卻緊鎖著那豆大的雨點。
老鐵的年紀似乎不小,頭發有些灰白,也不知道是因為煙火的熏陶還是因為他真的已經年歲不小了。
陌生人隻是望著老鐵那猶如鐵鑄的背影,挺拔、高昂、穩立,給人一種高山仰止般的崇峻之感。
一亭,一人,被雷雨環包在庭院之間,似孤立又與天地融為一體,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韻調,連陌生人也都看呆了。
陌生人隻是遲疑了一會兒,便舉步向亭中走去,並沒有再看那女人一眼,或者是沒有這個必要。在他的眼中,隻有老鐵……
腳步聲驚動了老鐵,他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一道道,棱角分明。濃眉似劍般斜插上鬢角,細長的眼中閃爍著似帶鋒芒的神彩。麵黑如鐵,卻無胡須之贅,整個人便像是一尊精鐵鑄成的巨像,自有一番超然而凜冽的霸氣,若一柄回火的古劍。
陌生人腳步停了一下,似懾於老鐵的氣勢,但僅隻是瞬間的停頓,陌生人又大步跨入亭子之中,並輕摘下鬥笠,悠然與老鐵對視。
“你就是老鐵?”陌生人問道。
老鐵笑了,認真地點了點頭,悠然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在這裏等了很久!”
“你知道我是誰?”陌生人微訝道。
“林渺,現在滿城都貼著你的畫像,老夫自然認識,隻是沒想到你居然不化裝便直接前來!年輕人確實有膽色!”老鐵口氣極為溫和,讓人很難想象他是個打鐵的。當然,那是在不看外表的情況下。
“劉兄已經跟你說過?”陌生人正是林渺。
“不錯,三公子猜到你這兩天一定會來找我,昨天你沒來,那今天你一定會來!”老鐵悠然笑道。
“我想見他!”林渺肅然道。
“可以,今晚,我便可帶你去見他。”老鐵滿口答應道。
林渺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盡管明天將發生什麼事他不知道,至少,在這風雨飄搖的宛城之中他不會孤獨。
林渺早早地便醒了過來,盡管昨夜他很遲才睡。
老鐵早已將林渺所要的刀備好了,不僅僅有刀,更有極為小巧的弩箭,可藏於袖中殺敵於無形,最妙的還是一張人皮麵具。
當林渺大搖大擺地走進大通酒樓,讓他感到意外的卻是,老包和祥林也都在這裏,顯然是小刀六把他們召喚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