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抬起眸,看著藍得過分的天空:
“若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跟在她的身後。”
“你母妃她……做了什麼?”百裏無淚問得小心翼翼。她不敢深問下去,感覺好殘忍。可是好奇心依然驅使她問出了口。
離殤輕輕一笑,可那笑,極苦:
“她來到殿前,當著所有大臣的麵,對父皇說,殺掉我這個妖孽。”
百裏無淚倒抽一口氣,這個女人是離殤的母親嗎?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母親已經夠無情了,扔下她幾十年都不肯回來看她一眼,而離殤的母親,居然要殺掉自己的兒子!
“對母妃來說,我是一顆廢棄的棋子,她想要在父皇麵前立一個大義滅親的形象……那天的母妃極美,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裳,看起來那樣的單薄,那樣的無助,卻是一臉的堅決……母妃真是一個演戲的高手呢。”離殤繼續笑著。
“你母妃一定不知道虎毒不食子這幾個字怎麼寫。”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一心爭寵的女人太可怕了。
“嗬嗬,父皇也這麼說,那時候很多朝臣都上書要賜死我這個妖孽,母妃以為父皇已經存了殺我之心,可是她沒有料到父皇會走到她的麵前說:虎毒不食子啊,你這個女人連禽獸都不如。我永遠也忘不了父皇當時看著母妃時的眼神,那種心痛與震驚!”
百裏無淚心中震動,她一直覺得,在離修無情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柔軟的心,他看向百裏傾城目光時的那種深情眷戀,和深深地懺悔,若是一個真的無情之人,是決計不會有的。
離殤的手握緊韁繩,身子繃得僵硬,像是極力在隱忍著什麼:
“你可以指責我無情,但我告訴你,這個世上若還有一人我不願動手,那便是我的父皇,隻憑他一句虎毒不食子!”即便是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心中依然會想起那一句話,他深信,即便離修一再地無視他,也始終不曾存下殺他之心。
百裏無淚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傷了離殤。
“那你父皇……”難道真的是離照?
“就像你認定的,離照不會殺害父皇,我也一直這麼想,可我忘了,宮中還有一個人,恨父皇入骨。”離殤語氣中有著懊悔,“其實你的指責也沒有完全錯,是我給了離照機會去挾持父皇,我要將他所有的勢力一次性連根拔起。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居然也給了人機會,去殺掉父皇。”
百裏無淚腦中迅速過濾起宮中的人來。對皇上恨之入骨的人,有機會在他身邊動手的人,而這個人還跟離殤有關係……
“別想了,你不會想到的。”離殤一眼能出百裏無淚的心思。
不會想到的人……百裏無淚的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人來。
“雍妃!雍妃是嗎?”
百裏無淚從離殤震驚的眼神中知道,她猜對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雍妃和離修之間有什麼恩怨,但她對雍妃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敬雍妃,卻奇怪以她的智慧會甘心做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她一直相信,若雍妃肯,她會是這宮中最得寵的女人,即便她鬥不過埋在離修心裏的那個人,卻鬥得過這宮裏所有活著的人。
“你怎麼會想到她?”離殤問。
“女人的直覺。”雍妃在後宮中是一個奇怪的存在,一個無比智慧的女人,喜歡引得宮中爭鬥不休。如果她並非一個好鬥之人,那隻能解釋為,她不想讓後宮太平,或者,不想讓離修的日子太好過。
“我真的該殺了你。”離殤歎息道。隻憑她在宮中幾日的一點細微所見,她便能猜到那個隱在後宮二十年的人,這種直覺何嚐不是一直智慧。
百裏無淚歪著頭看著他,問道:
“為什麼不殺我?我真的可能威脅到你哦。”
離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望向遠處,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
“因為,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