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山的蛇女
電影劇本
作者:朱建國
1.山野日
藍天白雲下,起伏的群山和藍絲帶般的瀾滄江鋪展到遠方,消失在天盡頭。
雄立於雲端之上的高崖邊,懸掛著一條彎彎曲曲的馬幫路,悠揚的馬鈴聲在山野裏回蕩。
一隊馱運著普洱茶的馬幫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馬幫路上,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一個10來歲的小女孩身著彝人的裝扮,一邊哼哼唧唧哭泣,一邊緊攥著馬尾巴上的尾毛,沿著極不規則的石階朝上攀登。
小女孩的身後,一彝人趕馬漢子邁著堅定步伐,沿石階一步一步朝上攀登。
趕馬漢子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對小女孩念叨著:阿什月……別哭了!快些走吧!跟上馬匹的節奏……就不會覺得累了!
阿什月:阿爹,我實在走不動了……嗚嗚,我要騎在馬背上……嗚嗚……
阿爹:騎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會和馬匹一起摔下崖子去的,不如騎阿爹!
阿什月破涕為笑,鬆開了攥緊馬尾的手,淚水仍掛在腮邊:好啊!好啊!我要騎阿爹!嘻嘻!
阿爹抱起阿什月,放到自己的肩上,繼續朝上攀登:這麼大的姑娘,還要騎阿爹,不怕羞!
阿什月一手扶住阿爹的頭,另一隻手搶過阿爹手裏的馬鞭,去戳前麵那馬的屁股:這畜牲老是走這麼快,故意讓我跟不上,我戳它的屁股,我戳它的蛋蛋!
阿爹:阿什月,不要戳畜牲!畜牲的屁股裏夾著你的嫁妝呢!
阿什月:阿爹,為什麼要把那些銀子塞在畜牲的屁股裏呢?又髒又臭的!
阿爹:阿爹把阿什月的嫁妝塞在畜牲屁股裏,土匪來了找不到,隻有我家阿什月找得到。
阿什月:畜牲屙屎怎麼辦?
阿爹:你沒看見畜牲的屁股上掛著屎兜嗎?屙出來了再把銀子塞回去。
2.山寨夜
滿天的星鬥下,鳳尾竹在山風中輕輕搖曳,夜蟲在低鳴。
一幢幢淩空搭建的小木樓靜默在星月下。
幾個手持閃亮刀片的人影,躥到一幢小木板樓前。
那幾個人影的後麵,一個騎在馬上的黑影緊隨其後,馬蹄聲在夜空中脆響。
3.小樓木屋內夜
屋外傳來的喊殺聲、嚎叫聲,許多趕馬人叫嚷著抄長刀,舉火把朝門外衝。
阿爹從地板上拖起熟睡中的阿什月,來到板壁前,一腳又一腳地狠踹木樓的板壁。
阿什月邊揉眼睛邊扭頭朝門外看。
門外火影亂晃,刀光閃閃,喊殺聲喧囂。
板壁的幾塊木板被阿爹踹得飛了出去,能看到黑呦呦的山穀。
阿爹拖著阿什月從踹出的大洞鑽出屋子。
4.小樓後夜
小樓前傳來喊殺聲、刀片撞擊聲、稀疏的槍聲和哀嚎聲。
小樓後麵的懸崖邊上,阿爹一隻手揪著阿什月的後衣領,另一隻手把她往下推。阿什月慌亂地抱住支撐竹樓的石柱,雙腳淩空亂甩,整個身子吊掛在懸崖邊上。
阿爹放開手,俯身叮囑阿什月:敢闖到馬棧來搶劫水笑山土司家的馬幫,那可不是一般的土匪,阿爹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阿什月低頭看了一眼正在往黑崖下掉落的土塊,抬起頭,癟著嘴,可憐巴巴地看著阿爹,淚水湧出眼眶:阿爹,我要是爬不上去怎麼辦?會掉下崖子去的?
阿爹:是死是活,全靠你的命數。
阿爹轉身鑽進屋子,起身抽出腰間的刀,大步出門。
阿什月使勁蹬著崖壁往上爬,讓上半截身子趴到小樓下麵的地麵上,瞪著淚眼看著院子裏的動靜。
5.小樓院子夜
火影亂晃,喊殺聲此起彼伏,趕馬人舉著火把持刀與土匪激烈廝殺,不斷有人死傷倒地。
騎在馬上的那名貌似土匪頭子的少年舉起手槍對準一名掄刀朝他撲來的趕馬人,槍聲中那趕馬人嚎叫著倒地。
阿什月的阿爹從馬棚裏吆喝著驅趕出一匹匹馬,縱馬衝撞著正在同趕馬人廝殺的土匪,他跳上一匹正在奔跑的馬,馳馬跨過低矮的竹籬笆牆頭。
騎在馬上的少年舉手槍射擊阿什月的阿爹,阿什月的阿爹慘叫著落馬,他所乘騎的那匹馬朝黑暗中跑去。
越來越多的趕馬人舉著火把,掄著刀殺進院子裏來,把為數不多的土匪圍在正中。
一位趕馬人高聲責問土匪:你們是哪一路的土賊?就憑這麼幾個人也敢來打劫水笑山土司家的馬幫。
騎在馬上的少年朝天上開了一槍: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老子是果阿!
幾個趕馬人舉著火把湊近騎在馬上的那少年看了看。
趕馬人乙:啊!果然是三少爺!
趕馬人丙:三少爺,您為什麼要搶劫自家的馬幫?
果阿:少羅嗦!馬鍋頭和總鏢師在哪兒?
趕馬人紛紛扔下手中的刀往後退,馬鍋頭囉囉嗦嗦地上前,跪到果阿的馬前,指著地上的一具屍首:三……三少爺……總鏢師……總鏢師被您給打死了!
果阿:活該!老子安安心心在省城昆明讀書,是誰派你們來害老子的?說!
馬鍋頭:三……三少爺,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果阿用手槍指著馬鍋頭的頭:再說一句不知道,老子嘣了你!
馬鍋頭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不斷磕頭:我說……我說……是……是大少爺……大少爺說您是敗家子,您愛玩手槍,買一粒子彈的錢可以買下一匹馬。您每次到山林裏去打一隻山麂子,我們的馬幫就少了一匹馬。大少爺讓……讓我和總鏢師去到省城昆明的時候,出錢讓道上的弟兄除掉您。三少爺,您是讀過書的人,您明白事理,我們要是不照辦,大少爺會殺了我們全家……嗚嗚!三少爺,您就饒了我吧!
果阿含著淚水,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我家阿哥是怕我回家去搶他的土司寶座,才編出這麼荒唐的理由來害我!
手持火把的趕馬人全都默默地看著果阿。
果阿朝馬鍋頭的頭上開了一槍,馬鍋頭悶聲倒地。
果阿:把死了的人都埋了。明天一早,由二鍋頭和副鏢師領馬幫上路。
果阿帶著跟隨他的人離開,趕馬人紛紛給果阿和他的隨從讓路。
6.馬棧旁山坡晨
晨煙中,幾座新壘的墳塋在青草坡上一字排開,阿什月跪在其中的一座墳前傷心哭泣。
一些趕馬人吆喝著馬匹,離開竹林叢中的馬棧,朝霧靄彌漫的遠方走去。
一匹馬踱到阿什月的身後,對著她拉屎。
阿什月撿起草地上的一根木棍,起身狠狠抽打馬匹,邊打邊哭:我不要嫁妝!我要阿爹!我不要嫁妝……嗚嗚……我要阿爹……嗚嗚……
一位彝人老大媽來到那馬拉下的糞堆前,蹲下,從馬糞裏刨出幾錠銀子,把銀子裹在布兜裏,又起身把布兜拴在腰間。
阿什月還在哭喊著抽打那馬,那匹馬驚跳著跑向遠處。
那彝人老大媽奪下阿什月手中的木棍,扔在地上,拉著阿什月走向竹林:阿妹,別再哭了!你家阿媽在哪兒?
阿什月用手背抹著腮邊的淚:阿媽在生我的時候就沒了!我什麼親人都沒了!
大媽:那就跟大媽走吧!
阿什月甩開大媽的手,舉起雙拳,仰頭朝著迷茫的天宇大聲喊叫:我要殺了果阿!
馬幫路上正在行走的趕馬人回頭看了一眼阿什月,又都木然地吆喝著馬匹朝前走。
大媽又再拉著阿什月的手,朝著霧靄沉沉的竹林深處走去:果阿是水笑山土司老爺家裏最聰明的孩子,槍不離身,又有許多家丁跟著,你殺得了他嗎?
阿什月:那要怎麼樣才能殺他?
大媽:你要先嫁給他,才殺得了他。
阿什月:我不想嫁給果阿!我要殺了果阿!
7.山上日
茫茫雲海中,水笑山的主峰頂著皚皚白雪,聳立在雲天之外。
彝人少女阿什月站在深峽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端平弩機,瞄準一側山道上正在朝她飛快馳來的幾個騎馬的人。
彈出片名:普洱茶山的蛇女。
果阿帶著幾個家丁騎馬在山林中的小路上飛馳。
果阿等人快要馳近阿什月所站立的大石頭時,阿什月射出的箭帶著淩厲的尖嘯朝他們飛來。
果阿猛扯韁繩勒住馬頭,座下馬匹急扭頭,前蹄高高撂起,身子半立,阿什月射出的箭擦著果阿的前胸,插到他前麵距離他最近的那棵樹上。
止住腳步的馬匹前蹄落地,果阿看了一眼遠處的阿什月,又放開馬韁朝前馳。
阿什月射出的箭再次呼嘯著飛來,果阿急忙俯身在馬背上。
阿什月射來的箭擦著果阿的後背飛過,插在路邊的樹幹上,箭尾在嗡嗡顫動。
騎馬走在果阿前麵的兩個家丁,催馬趕到阿什月所站立的大石頭旁,直接從馬背上躍起,跳到大石頭上,按倒阿什月。
果阿也放馬趕到大石頭旁,跳上大石頭。
兩個家丁放開了阿什月。
阿什月起身,用仇恨的目光逼視著果阿。
果阿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阿什月:你為什麼要害我?
阿什月把目光移向不遠處翱翔著的山鷹,一副無所畏懼的神態。
果阿扭頭看了一眼距離大石頭不遠處一幢茅草屋頂的木板小樓,沉思了一下,回過頭來,伸手取下插在阿什月鬢角的一枝紫色蘭花,在鼻下聞了聞,又插回到她的鬢角:在這綿延幾百裏的水笑山上,你是第一個用箭來射土司,又不會死的人。
阿什月驚疑中帶著憤慨:土司?你如今是土司老爺了?
果阿從腳下拾起阿什月的弩機和箭,搭箭上弦,端在阿什月的胸前,拉起她的左手托住弩機,又捧起她的右手,讓她的手指搭在扳機上,頭靠著她的頭,身子貼緊她,同她一起瞄準遠處翱翔的一隻山鷹:要想射中那山鷹,就要雙手握緊弩機,讓弩機抵緊肩窩,不讓它有絲毫的顫動。要沉住氣,沉得像一塊石頭。喘氣要舒緩,舒緩得像一縷晨煙。要忘了自己,忘了一切,空靈得像山穀裏的幽蘭。你的心,要隨山鷹一起,在高天上翱翔,直到永遠……
阿什月扣動扳機,飛箭射出。
山鷹中箭,無聲地朝雲霧繚繞的深峽落下。
果阿轉身跳下大石頭,朝那幢茅草屋頂的木板小樓走去:這些年來,是你一直在陪伴著我家阿媽,我饒你一命。
阿什月驚疑地轉身,看著果阿的背影:你家阿媽?大媽是你家阿媽?
8.木板小樓日
大媽出門,來到小樓的曬台,遠遠看見果阿土司走來,急匆匆地轉身進屋,關上門。
果阿來到小樓前,神色凝重,眼含熱淚,跪下:阿媽,這麼些年……我總算找到您了!(熱淚落下)阿媽,如今……我成了土司,往後再也沒人敢欺負您了。
小樓裏傳來大媽沉凝的聲音:你是土司……那……那麼,你家阿爹呢?
果阿:我家阿爹得了花柳病,升天了!
小樓裏大媽的聲音:那麼……土司太太……她沒告訴你……
果阿沉重地低下頭:她也……也被我給氣得……氣得……也升天了……嗚嗚……(痛心疾首地哭泣著,全身在劇烈顫抖)
小樓裏的大媽也開始哭泣起來:嗚嗚……你怎麼能這麼殘忍?3個娃娃當中,土司太太最疼的可是你啊……嗚嗚……
果阿竭力忍住哭泣:我家阿哥三番兩次派人來害我,我就回家殺了阿哥。她說我沒良心,就氣得……氣得升天了。
小樓裏大媽的聲音:你確實沒良心。
果阿:阿媽,不是我沒良心。我不殺了阿哥, 遲早會被阿哥害死!
小樓裏大媽的聲音:土司太太就沒告訴你……
果阿:她說了,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一直說我是她的親生骨肉,讓我叫她阿媽。可水笑山上每一個人都知道,我是您和阿爹的私生子。(又開始辛酸地哭泣起來)嗚嗚……阿媽,您知道嗎?自從您離開土司家以後,阿哥和阿姐就常常欺負我,他倆每天都和娃娃們玩得很開心,我卻一直悶悶不樂,隻好把心思全都用在讀書上,我要讓他倆讀書都不如我。因我用功讀書,阿爹喜愛我,把我送到省城昆明的洋學堂去。可是阿哥總不放過我,想盡各種辦法來害我……
小樓裏大媽的聲音:你確實是土司太太的親生骨肉……
果阿:阿媽,您不用害怕,再也沒人會欺負您了!我來接您回土司家去,好好享福。
阿什月跑過來,上樓,推門,卻推不開,用腳踢門,激憤地衝著屋裏的大媽責問:這麼些年來,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你一直在騙我!
屋裏傳來大媽的聲音:土司太太生下你的時候奶水少,家裏要一個奶媽,正好那年我也生下了一個娃娃,可愛極了,和你一樣靈氣十足。土司老爺讓家丁從我懷中奪走了娃娃,我家漢子去搶回娃娃的時候被家丁給……給打死了……嗚嗚……他們還把我的娃娃扔下崖子喂了豹子……嗚嗚……
阿什月無力地靠在小樓的板壁上,淚水湧出。
跪在小樓前的果阿和他身後的家丁都驚顫得合不攏嘴巴。
屋裏的大媽仍在哭訴:……嗚嗚……我想要和我家娃娃、我家漢子一起去死,土司老爺不讓。他們把我拖到土司家裏,逼著我給你喂奶。我恨土司家,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徹骨透心。唉!我本想在給你喂奶的時候掐死你,可當你的小眼睛眯瞪瞪地看著我的時候,我又下不了手。你長大一些以後,總是對我最親,讓我不知不覺改變了主意,把你當成了我的親生娃娃。我總是在嘴裏嘟嘟囔囔,說你就是我親生的。不知道是土司家裏的哪個娃子,到外麵說起土司家裏的事,就把你說成是我和土司老爺的私生子。因為土司老爺總愛拈花惹草,人們就都信了,水笑山的子民們全都以為你是我親生的娃娃。後來,當有人再問起我的時候,我也就這麼說了。我指望著你把我當成親生的阿媽,長大以後為我出這口惡氣。可漸漸地我就後悔了,你總是不愛說話,不愛和娃娃們一起玩耍,總是一個人在生悶氣,總是一個人躲著讀書。你家阿哥懂事一些以後,也總欺負你。土司太太聽到風聲以後,讓我離開土司家……唉!我臨走的時候,已經割舍不下你,也不願意一直騙你,更不願意看到你傷心的樣子。我記得那時候我和你說過你是土司太太親生的,可你就是不信……如今你是土司老爺了,沒有誰能管得了你,可命裏該還的孽債,你還是得還……
小樓裏燃起熊熊大火。
阿什月猛力踹門:大媽!著火了!大媽!你做什麼?大媽!
果阿衝上樓,推開阿什月,猛踹門,門卻踹不開。
果阿和阿什月輪番著猛烈撞門。
果阿:阿媽!無論我是不是你親生的,你都陪著我,不要離開我!阿媽……
阿什月雙手去扳冒煙的木窗,卻扳不開,她痛心疾首地大哭大喊:大媽,你不要我了?我沒有親人了!嗚嗚……
燃燒的屋裏傳出大媽的聲音:阿什月,你嫁給果阿土司以後,該不該了卻自己的心願,你自己做主。我要去陪我家漢子……陪我親生的娃娃……
火勢越來越猛烈。
家丁們拖著果阿和阿什月遠離燃燒的小樓。
果阿和阿什月哭喊著掙紮。
9.山寨外晨
濃霧中,阿什月、果阿和眾家丁跪在一座新壘成的墳塋前。
不遠處,小樓燃燒的餘燼還在冒著青煙。
果阿站起身:讓你嫁給我,是阿媽的心願。
阿什月起身瞪著果阿:我不想嫁給你,我要殺了你!
果阿:那可由不得你!(朝家丁們揮手)
家丁們起身,牽來馬匹,拉扯著又踢又打的阿什月,把她按到馬背上,捆上她。
10.猛庫河邊日
草坪上,有許多用毛氈搭建起的臨時棚架,隨意分布的棚架下,是高聲叫賣的攤販和堆碼著的貨物,人群在棚架之間攢動和穿梭。
漢人商販在叫賣布匹、鐵製農具和皮革製作成的馬幫用具。
黝黑的緬甸人在兜售黃金、珠寶玉器飾品和香料。
玩蛇的印度人盤腿坐在沙灘上吹著骨笛,他身前的一條眼鏡蛇隨他的樂曲節奏移動著高昂的蛇頭。
布朗族婦女在擺賣著山菇和水果的攤前忙碌著給客人盛涼米粉。
拉祜人靠在堆成小山般的坨茶、坨鹽的堆子上打盹。
彝人老漢坐在草坪上,守著一堆木雕漆器、氆氌氈布,悠閑地抽著草煙。
熙熙攘攘閑逛的人群中,有帶著少壯娃子的傈僳女頭人,有紋麵的怒族姑娘、紋身的阿佤人,有肩披一摞刺繡彩布遊走叫賣的白族人,有戴著眼鏡穿著卦衣的算卦老人,有衣裳襤褸打鬧著的拾荒小孩,有打馬向前的穿錦袍的富紳,還有嗬斥牲口穿街而過的馬背上馱著普洱茶的彝族馬幫。
人群中,一名俊朗英武的大胡子漢人,那剛毅麵頰上徐徐綻放著柔和的笑容。他帶著5名鏢師打扮的壯實漢人,來到一座淩空搭建在河邊懸崖上的竹樓前,上樓。
阿什月從小樓裏急匆匆出門,在樓梯上撞進大胡子懷中。
兩名緊跟著阿什月的家丁擠出門來。
一名家丁向大胡子道歉:抱歉抱歉,撞到阿哥了!
陽光下,大胡子的臉龐因飽含羞澀而顯得有些紅潤,他略帶輕佻的眼神癡癡地落在阿什月的臉龐上。
阿什月羞紅了臉,低著頭呆呆愣住,不知所措,她的前胸和雙肩因急喘而不斷起伏。她抬頭看了一眼大胡子,一臉的驚異神情,她掩飾般地急促扭頭朝遠處看,她頭上盤著的粗大發辮卻鬆開,發梢甩進大胡子的眼裏。
大胡子忙用手背揉眼睛。
阿什月局促轉身,邊把發辮盤回到頭上邊上樓,推開擋住她的家丁進門。
緊跟阿什月的家丁把阿什月讓進門去:你不是要去上茅廁嗎?怎麼又不去了?
大胡子仍在揉眼睛,揉得滿臉淚水,鏢師們關切地在樓梯上圍著他看。
鏢師:大哥,你怎麼樣?
大胡子流著眼淚朝四周看:那個阿妹呢?她去哪兒去了?
11.客棧裏日
一張張傣族風格的竹篾圓桌周圍,坐滿了一桌又一桌的客人。
阿什月嘴角掛著笑意,神情恍惚地回到土司果阿身邊坐下,兩個緊跟著她的家丁也跟隨她來到桌前坐下,同其他家丁一起喝酒吃肉。
臉上散發著明媚笑容的大胡子帶著眾鏢師進門。
大胡子的目光四處搜索,像是在找空著的桌子,卻與恍惚中抬起頭來的阿什月目光相撞。他忙避開她的目光,臉上泛起紅暈,帶著眾鏢師坐到一張空桌前。
果阿土司凝視著呆呆走神的阿什月:那大胡子是什麼人?
果阿身邊一名年紀較大一些的家丁,用和緩的語氣告訴果阿:他名叫萬山紅,是茶馬道上響當當的人物。募乃銀礦的10萬礦丁當中,有幾千人都是他們萬氏家族的族人。萬家是通臂拳的嫡親傳人,祖祖輩輩在募乃開挖銀礦,積攢下了厚實的家底。洋鬼子侵占了募乃銀礦以後,他們萬家的人流落四方,有的給南來北往的馬幫走鏢,有的給官家豪霸的宅院做家丁。萬重山、萬山紅父子豪放大膽,為人仗義,茶馬道上的官爺富商、匪首巨盜、土司頭人、地痞流氓乃至僧侶巫師都願意和他們交往,所以插著他們萬家小旗的馬幫和豪宅都沒人敢惹。老爺您這些年來都在昆明的洋學堂裏念書,對茶馬道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如今登上了土司的寶座,要盡量和這些人物多多交往,才能多長見識,給水笑山的子民們帶來更多的福祉。
果阿:我倒真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阿什月:我去敬他一杯。(左手端起果阿麵前的酒杯,右手端起自己的酒杯,來到萬山紅桌前)
萬山紅忙站起身來,恭敬地接過阿什月遞來的酒杯。
阿什月:萬山紅,我長得好看嗎?
萬山紅:阿妹是茶馬道上最動人心魄的姑娘。
阿什月:你說句良心話,是迷住了你的眼睛,還是真的讓你動了心?
萬山紅捧著酒杯對阿什月作了個揖,一口幹了杯中酒,說:就算是一塊石頭,見了阿妹這樣的姑娘,也會動心的。
阿什月幹了杯中的酒,凝視著萬山紅,眼中噙滿淚珠:我是被那夥人搶來的。你要是有情有義,救了我,我一生一世報答你,決不再看別的男子一眼。
萬山紅驚異地看著阿什月,滿是猶豫疑惑:這……這也……也太……讓我好好想一想。他們……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阿什月眼神中透出淒涼與絕望,淚珠滑落,神色哀戚,轉身朝果阿所坐的桌前走來,用略顯嘶啞的哭腔高聲說:茶馬道上的萬山紅算不上一條真的漢子。
食客們全都停止了喧嘩,紛紛抬起頭來看著阿什月。
萬山紅拉起阿什月的手,朝門口飛跑:跟我走!
果阿掏出手槍,朝門口開槍射擊:殺了他們!
場麵頓時驚亂,食客們紛紛朝四周避讓。
鏢師們迅速起身,跟隨萬山紅和阿什月朝門外跑。
家丁們紛紛掏出手槍,邊開槍邊朝門口追。
兩名鏢師中槍倒在門口。
12.客棧外日
淩亂的槍聲中,趕集的人們四處奔逃,人喊馬嘶、雞飛狗跳。
追出門來的家丁用手槍撂倒了兩名抽刀回砍的鏢師。
一名持刀鏢師手上中了槍彈,刀落地,他起腳踢倒一名衝下樓來家丁,又飛快地轉身奪過另一家丁的手槍,對著跑出門來的果阿射擊,槍卻沒響。他驚慌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槍,不知道該如何用槍射擊。
果阿跳下樓,一槍撂倒了那名拿著槍對他亂指亂點的鏢師,又同其他家丁一起,邊追邊向跑遠了的萬山紅和阿什月開槍。
13.叢林日
淩亂的槍聲中夾雜著一聲聲獵狗的吠叫。
萬山紅和阿什月牽著手在奔跑,高過人頭的寬葉茅草和古茶樹上垂下來的藤蔓不時刮擦著他倆的臉龐。
水笑山的深峽中,猛庫河奔騰遠去,消失於群山之間。
氣喘籲籲的萬山紅止住腳步,屏住呼吸,側耳聆聽:聽到獵狗的叫聲了嗎?
阿什月:聽到了!
萬山紅:我們逃不出土司老爺的領地。
阿什月:我有辦法。走!
阿什月拉起萬山紅,朝猛庫河邊跑去。
巨大的隆隆聲中,一疊疊飛瀑從高崖上垂懸而下,飄飛著霧霰,在山石間回旋之後朝古茶樹林間奔騰而去。
萬山紅和阿什月牽手鑽進飛瀑之中。
果阿率家丁牽著獵狗,來到飛瀑下麵,四處搜尋一番,又消失在叢林裏。
14.古茶樹林夜
一堆篝火在風中搖曳。
萬山紅和阿什月在篝火邊擰著衣服上的水。
萬山紅:猛庫河的水居然這麼冰涼,冰涼得透骨鑽心。這個季節的水,怎麼會這麼冰涼呢?
阿什月:猛庫河裏的水都是從雪山上流下來的。河岸邊的古茶樹雖是生長在濕熱的猛庫壩子,深深紮在山石縫間的樹根,吸收的卻是冰寒的雪水,所以猛庫茶茶性寒涼,茶氣霸烈,茶湯醇厚,甘爽濃鬱。
萬山紅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有人來了!
倆人忙碌著在火堆上灑水,澆熄火苗。
15.萬家大院日
阿什月跪在堂屋外,能看到堂屋裏。
堂屋裏,萬山紅的父親萬重山舉起鞭,一鞭又一鞭地抽打跪著的萬山紅。每一鞭落下,萬山紅在屋裏慘叫一聲,跪在屋外的阿什月顫抖一下。
萬重山:要想在茶馬道上走鏢,就不能得罪那些土司頭人、山匪路霸、豪強惡棍,可你竟敢去搶水笑山土司老爺看中的姑娘,害死了幾個你的堂兄弟……
萬山紅的阿媽走過來,拉起阿什月:阿媽給你做了最好吃的……
阿什月疑惑地看著萬山紅的阿媽起身:大媽……
萬山紅的阿媽:叫阿媽!
阿什月的神色由憂慮、疑惑轉變為驚喜:阿……阿媽!
萬山紅的阿媽拉著阿什月走向廂房:我們去吃飯。
阿什月不斷回望堂屋裏的動靜:阿媽,會打死他的!
萬山紅的阿媽:從小就不聽話,也沒把他打死。
16.萬山紅屋內夜
屋裏的方格窗前,油燈照射著阿什月那含著淚珠的憂鬱臉龐。
萬山紅俯臥在床上,背上滿是一條一條青淤的血痕。
阿什月漢人姑娘的打扮,她左手端著藥碗,右手在用藥簽給萬山紅背上的鞭痕搽藥:不知道老爺會不會同意我們倆的婚事?
萬山紅:別看阿爹凶巴巴的,他可是很喜歡你呢!
阿什月: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萬山紅:他沒讓你裹小腳。
阿什月:要是裹了小腳,我還怎麼幹活?
萬山紅:你的淚水滴到我的傷口上了,蟄得我好疼。
阿什月:不是淚水,是汗水。你不許抬起頭來看。(扭過頭來,滿臉的淚花)
17.一座豪宅大院日
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中,許多鄉紳和迎親的男女老少擠在門口迎接新娘。
一乘花轎抬到門口,迎親的人們紛紛擁上前去。
萬山紅騎馬舞刀,撞開迎親的人群,衝到花轎前。
迎親人群驚慌叫喊著四散奔逃。
護衛在花轎四周的家丁紛紛抽出刀來,擋住萬山紅,萬山紅縱馬揮刀,和家丁們廝殺起來。
越來越多的家丁從大門裏衝出來,圍攻萬山紅,萬山紅漸漸招架不住,背上被劃了一個大血口子。
新娘子從花轎裏躥出來,跳上萬山紅的馬背,抱緊萬山紅:好漢,你流血了,快走!
萬山紅邊揮舞著刀左右砍殺,衝出層層重圍。
許多家丁牽出馬匹,跳上馬背去追萬山紅。
18.山崗日
萬山紅帶著新娘子催馬奔來,他回望了一眼正在緊緊追來的人,又奮力打馬前行。
新娘子的紅蓋頭被風卷走,露出她娟秀柔媚的臉龐和陶醉的神情。
萬山紅:你抱得太緊了,我喘不過氣來!
新娘子:我勒緊你,才能讓你的血流得慢一些。
萬山紅的後背緊挨著新娘子的衣服,滲出殷紅的血。
新娘子撕開新嫁衣,把萬山紅正在冒血的後背和腰纏住。
萬山紅:你不恨我嗎?
新娘子:你為了我,差點沒命了!我喜歡你這樣的漢子。
萬山紅回望了一眼正在追殺而來的飛騎:我沒有想到,蔣家的那些看家護院的居然這麼玩命。
新娘子把淩亂的衣服扯開,拋在風裏,又挪到萬山紅的身前,麵對著他緊緊摟住他:哈哈哈哈!我平生最喜愛的就是你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萬山紅邊打馬朝前,邊忘情地親吻新娘子。
新娘子浪笑著,激情地撫摩著萬山紅。
萬山紅扔了手中的刀和韁繩,撕扯新娘子的衣褲,瘋狂地撫摩和親吻新娘子。
追趕萬山紅的飛騎在山野間急驟地奔馳。
劇烈的喘息和呻吟中,萬山紅和新娘子在急馳的馬背上扭抱著,朝遠方奔去。
19.山林傍晚
漫天的飛霞,染紅了群山和層層疊疊的叢林。
萬山紅和新娘子綿軟地相互依偎著,在晚霞中放馬緩緩而行。
新娘子呢喃的低語:蔣家的那位少爺,倒也俊俏文雅,卻偏偏不是我喜愛的那種人,可為了盡快離開讓我厭惡的土司家,我隻好答應嫁給他。正眼巴巴地指望著誰能把我搶走,你就來了。我名叫娜蝴蝶,你呢?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萬山紅:聽說過威名遠揚的萬山紅嗎?
娜蝴蝶驚異地凝視著萬山紅:萬山紅?那一年,你不是搶走了我家阿弟的……
萬山紅費力地思索著:你是果阿土司的阿姐?
娜蝴蝶雙手狠狠地拍打著萬山紅的前胸,放浪地大笑:哈哈哈哈!萬山紅,你真是賊膽包天!這下你闖下的禍更大了!
萬山紅把娜蝴蝶推下馬背,催馬急馳,越馳越遠。
滾落馬下的娜蝴蝶起身,悲淒地望著越去越遠的萬山紅的背影,淚凝眼中,呼呼的山風在撕扯著她淩亂的頭發。
群鳥從樹林裏驚飛而起,在夕陽即將墜落的天幕下胡亂飛舞。
山林間回蕩著娜蝴蝶歇斯底裏般的聲音:萬山紅,我要殺了你!
20.林間晨
一隻綠孔雀驚飛而起,翩翩地落到一株古茶樹上。
晨曦中,一個小女孩把漢人少婦打扮的阿什月從一片灌木叢中拖了出來:嘻嘻嘻!我找到阿媽了!輪到阿媽給我講故事。(嘻嘻哈哈笑著轉身飛跑)
阿什月追上小女孩,把她抱起,讓她騎在自己的雙肩,漫步走在林間。樹葉間漏下來的朝陽,撒落在她倆身上。
阿什月:在一個蛇年蛇月蛇日的蛇時,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出生了。她一出生,她的阿媽就離開她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臘摩(彝族女祭司)給她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阿什月,意思是“勾人魂魄的蛇女”。阿什月長大一些以後,她的阿爹又離開她了,她和一位好心的大媽相依為命。在她年滿13歲的時候,大媽請了最有威望的老畢摩(彝族男祭司)來給她主持成年禮。她穿上了繡著黑、紅、黃三色花紋的百褶裙,和所有的彝人姑娘一樣,被人們稱作“三道紅”。成了三道紅姑娘,她就有資格住在“姑娘房”裏,等待她心愛的人來與她約會。她和心愛的人手牽著手,在紛亂動蕩的世道裏,找到了一個家。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她又在蛇年蛇月蛇日的蛇時,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爺爺、奶奶非常喜愛她,給她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萬城香。爺爺、奶奶說,萬家的族人要世世代代走馬幫,要讓茶馬道上的每一座小城,都飄滿來自山野的茶香……
幾個鏢師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地走來。
阿什月停下腳步:發生什麼事了?
鏢師甲:阿嫂,大哥去鳳慶的蔣家搶親去了!
阿什月托起萬城香,把她放到草地上:搶親?有了婆娘、娃娃的人去搶親?茶馬道上沒這個規矩!
萬城香仰起她的小臉,一臉的傲然和不屑:有兩個蛇女陪著阿爹,為什麼還要去搶親?
鏢師甲:老爺在年少的時候,從省城昆明娶過一門親,路過鳳慶的時候被蔣家搶走了。按茶馬道上的規矩,大哥要趁蔣家的大兒子娶親的時候,去把新娘子搶回來成親,才能洗刷我們萬家的恥辱。可大哥還沒等到蔣家的兒子成親,就把阿嫂您帶回來了,老爺也一口答應了你們的婚事,讓你們成了親。這次大哥聽說蔣家的大兒子要成親,就偷偷地一個人去了。他是想要……
阿什月:他想要怎麼樣?
鏢師乙:鳳慶的蔣家是赫赫有名的豪霸家族,願意為他們家賣命的亡命之徒數不勝數,大哥一個人去,是沒打算活著回來!
阿什月急得直跺腳:那你們還不快去幫幫他?
眾鏢師同阿什月作揖告別。
鏢師甲:阿嫂不要著急,我們拚了老命,也要把大哥救回來。
阿什月看著鏢師們遠去的背影走神。
萬城香拉著阿什月的衣服推搖她:阿媽,我家阿爹會離開蛇女嗎?
阿什月回過神來,蹲下來抱緊萬城香:哦!講故事是嗎?阿媽給你講故事。我們彝人有一個威震四方的大英雄,名叫阿魯舉熱,是鷹部落的首領。他的婆娘對他傾盡萬般柔情,可他總不滿足。他劃著小船,越過幾百裏的昆明池去和對岸蛇部落的姑娘約會。蛇部落的姑娘為了留住他,把全部小船的船底都鑿穿了洞,可他最終還是願意回到自家婆娘的身邊來。他修補過船底的洞,就劃著小船回家。漸漸地,小船開始漏水,他慢慢沉入水底,化成了一隻鷹,衝破水麵,飛上藍天,回到自家婆娘的頭頂,滴下了3滴血……
萬城香:阿媽,你說反了!他是蛇部落的,他想念蛇女了,就會回到蛇女的身邊來。
阿什月:是……是啊!阿媽說反了,他最終回到了蛇女的身邊來。
21.萬氏家族祠堂日
牌位後麵陳列著一排排已逝先人的骨灰罐,每個骨灰罐上,都刻著先人的名字。
萬重山跪在香案前磕完頭,回頭看見萬城香扶在門框上的小手,就招招手,溫和地:進來!讓你家阿媽也一起進來。
阿什月和萬城香恭恭敬敬地進屋,跪在萬重山的身邊磕頭。
萬重山:我用銀子,買了一趟官鏢。
阿什月:阿爹,什麼樣的官鏢,不但收不到銀子,反倒要用銀子去買?
萬重山:是押送普洱貢茶去京城的官鏢。本來是要讓那不孝子去的,當初我急著讓你們倆成親,就是想讓他拋開家族的恩恩怨怨去做一些大事情,可如今他獨自去送死!唉!隻有阿爹我親自出馬去走這一趟鏢了!
阿什月:阿爹,為什麼非要走這一趟鏢?
萬重山: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我們萬家人的故鄉,是在應天府高石坎大壩柳樹灣。前朝的時候,我們萬家的老祖宗護衛著南明王朱由榔和前朝的遺老們從應天府出發,輾轉來到雲南。南明王被吳三桂害死以後,我們萬家和其他的前朝遺民一起流落邊境,在募乃開挖銀礦,繁衍出了眾多的子孫。洋鬼子侵占了募乃銀礦以後,我們萬家的族人流落到這水笑山腳下來,讓子弟們賣命走鏢,可我們畢竟不是大清的子民,世世代代的遺骨都無法歸葬故土。雲南的邊官們收受了萬家不少的銀子,答應為我們上書朝廷,讓我們回歸故土家園,可到頭來都如石沉大海,沒了下文。我這次去京城,就是想要尋找合適的時機麵見聖上,為我們這些前朝遺留下來的孤魂野鬼,討要一個大清子民的身份。
22.紫禁城金鑾殿外日
萬重山和馬鍋頭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等候。
一位老太監走過來:是馬鍋頭和總鏢師嗎?
馬鍋頭連忙堆著笑臉答應:是!我們是!
老太監: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馬鍋頭:知道,都知道了!
老太監:說一遍我聽聽。
萬重山和馬鍋頭齊聲說:天恩浩蕩,福澤蒼生。雲南六大茶山的茶葉年年豐產,茶農安居樂業,唱頌天恩。部堂派馬幫馱運精選的普洱茶瑞貢天朝。
老太監領著倆人進殿,並輕聲叮囑:記住了,一個字不能多說,一個字也不能少說。
23.金鑾殿日
萬重山和馬鍋頭跪拜。
皇上:今年茶山的收成如何?
萬重山:吾皇明鑒,英夷侵占我募乃銀礦、茂隆銀礦,兵臨茶山腳下,10萬礦丁流落邊境,茶農飽受禍亂。祈盼天朝收納流離礦丁,則不無敢死之士,複我礦山,保我茶山,亦可年增數10萬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