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眼眸微低，若是熟悉他的人看了，必能認出其中鬼魅的怒火。
“小姐回府之後，讓她過書房來。”
顧年原以為主子不會有別的聲響了，突然響起來的低沉的聲音，險些讓他嚇了一跳。聽得主子嘴上說出來的“小姐”二字，他如今卻也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也想不明白，三年前的大人有多麼無情決絕，如今的大人就有多麼讓人難以捉摸。隻不過他腦子不好用，唯一能讓他驕傲的就是，他決不會妄自猜測大人的想法。
桃夭院從前的同僚們的下場，極好地證明了他這個優點有多麼優秀。
顧年應下了顧離夜的話，直接就走出了書房，往桃夭院的方向去了，準備守到馬梨蘇回來。
等馬梨蘇回到顧府，聽了顧年的話，心裏雖覺得顧離夜多此一舉，但是卻還是讓青梅、黃桃先回屋去收拾、洗漱一番，自己起身去找顧離夜了。
顧年錯開了身子，特地慢了半步跟在馬梨蘇身後。
很知分寸，也很有分寸。
馬梨蘇留意到他的動作，卻將所有想法藏進了眼底。
書房的燈火依舊亮堂，想來應是顧離夜平日裏便在這兒辦公至深夜，所以這樣的景象便更像是常態了。馬梨蘇心裏吐槽著“工作狂”，才敲了敲門窗，聽得了顧離夜“進來”的回答之後，才跨過了門檻，走了進去。
顧年知眼色，馬梨蘇一走進去，便順手替兄妹兩把門關了起來。
顧離夜這才抬頭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妹妹。
他們的母親生在南邊，那邊的美人如雲，她依舊是出眾的那一個。他們兄妹倆繼承了她的容貌，都生得妍麗動人。他身為男子，這個優點便輕省了很多，而它在簌簌這兒便得到了過分的詮釋，在他心裏，世上沒有任何人的容貌能勝過她。
隻不過，從先這樣小的人兒在不知不覺中也已經長大了，她學會了喜怒哀樂，也學會了如何去喜歡一個人。但是她終究還沒有真正長大，不懂得，對其他人的喜歡，再多，也不能超過對自己的喜歡。這樣的妹妹，他怎麼忍心讓她，再去承受一次拒絕、和離別？
顧離夜想得魔怔了，但是對著馬梨蘇，卻還是輕聲細語的樣子。他徐徐勸說馬梨蘇道，“簌簌，多陪陪哥哥好不好？”
多陪陪哥哥，不要再迫不及待地離開他給予的保護。
馬梨蘇錯神間，便感知到了顧離夜的不對勁。她皺起了眉，並沒有因為他說的這句話而生出別的觸動來。
“哥哥此言何意？”
“你今晚遇見的那人是當今五王爺，他已有家室，家中更是妻妾成群。他不適合你。”
房中的燭火跳動，在寂靜的空間中還能發出“啪嗒”的聲音，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顧離夜有些緊張，他看向了馬梨蘇，手上捏著那張紙。
一長段的安靜過去後，他聽見馬梨蘇笑了一聲，話中並沒有怪罪的語意，“哥哥派人跟蹤我？”
“我......”顧離夜知道馬梨蘇並沒有怪罪自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他連辯解都沒有立場去說。
“哥哥，你是對的。”馬梨蘇替他說了。
“隻不過，你有你要做一件事的理由，我也有我要做一件事的理由。我不管你為什麼要在關城的戰事上做出取舍，哥哥也不要管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了好嗎？”
顧離夜的眼瞳微縮。
趙青嵐的死的確有他的手筆，他沒有想到馬梨蘇連這個都知道。而現在他想的並不是為什麼，而是，她既然知道，那是不是，已經恨上了自己這個做哥哥的。
他的表情太好猜了，馬梨蘇一眼就能夠看穿。
對著顧離夜，她總是不想太過傷人。隻不過她終究不是他的親妹妹，那些兄妹之間的複雜感情，她也總是沒有辦法真正體會。而顧離簌或許會怪罪顧離夜的事情，站在她馬梨蘇的角度，卻無甚可說。
“哥哥別想這麼多，我沒有怪你。”
她無甚可說，但是卻知道，原主從來都不會怪她的兄長，這種默契，是在長年累月的相依為命中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