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了場小雨,空氣愈發悶熱,今年暑熱來得過早了。
崔氏想著季攸寧先前提到的主意,心煩意亂,又把她叫進房中囑咐了幾句。
季攸寧垂頭聽著,儼然乖巧的模樣,心思卻不在這裏。
門口剛有響動,她猛地抬頭笑著跑過去。“師哥來得正好,江湖救急,我先溜了。”
項擎愣愣看了一會兒,轉身道:“她又惹師母生氣了?”
崔氏扶額,心道念叨了半個時辰女兒應該聽進去了,這才認真打量眼前的“徒弟”。
這兩日縣衙上上下下的差役都被她打聽遍了,也隻了解到些細枝末節,更別提當朝八王爺的去處了。
她親自倒了杯茶,待項擎自若來接時,突然開口道:“我們家的茶不知合不合王爺的口味?”
接茶的手一頓,很快收了回去。“師母都知道了?”
“想不知道都難,雲君名下當得起‘徒弟’二字的,除了十七歲上場殺敵的八王爺之外,臣婦想不出第二個。”
“那師傅被斬的事情,師母也……”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親自對師傅的家人提及。
崔氏冷冷道:“如果不是我先發現,八王爺打算瞞我們一輩子,對麼?攸寧才十三歲,就已經有人盯上了她,你若是再遲一年半載來,見到的就是我們母女的屍首!現在攸寧也知道了他爹的事情,口口聲聲要報仇,王爺認為以她的能力辦得到?”
項擎倒抽一口冷氣,不甚白皙的臉頓失血色。“師妹她……”不應該會知道。
是誰在背後把消息泄露出去的?賈大觀,還是洪忱?
“別用那種殺人的眼神看著我!”崔氏瞪眼,即便對方是王爺,她作為師母還是有資格喝問幾句的。“我不是你師傅,對你可不會溫言軟語,更不會對你畢恭畢敬。”
她如今隻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任何威脅到女兒安全的東西,她都要百倍提防!
項擎拱手道:“師母多慮,項擎此次來就是為了告知師傅的一切,隻是一直沒有遇到恰當的時機。”
他說的都是實話。一路趕來,不知遇到多少批刺殺他的勢力,明的暗的都要置他於死地,所以那晚才會狼狽躲到季家。
之後也想過找時機和崔氏提起此事,但眼紅季家的村民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挑釁,他根本沒有時間說。等到有空可以說的時候,錦衣衛來了,接踵而至的是河裏發現的屍骨。
一樁樁一件件的發生,可以說弄得他措手不及。他的勢力不在這裏,一切都隻能靠自己一人去查,去探……
項擎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雙手,難道他真的隻會打仗,論陰謀詭計根本比不上那人?
沉默良久,崔氏想到項擎來的那日手裏攥著個刺盅,難道……
“王爺帶來的瓷盅可是裝著你師傅的……”骨灰兩個字崔氏真的說不出,她曾經還抱過那隻瓷盅,此刻還放在她的房裏。
可是她卻一直沒有發現,哪怕自己哪次好奇打開看看,也不會拖到現在啊。
項擎見崔氏麵白如紙,心裏也好不到哪去,點了點頭。
曲星街罕見一片烏黑,家家戶戶都沒有亮燈,走在街上就如同入了鬼城。
早起負責倒夜香的老伯推著板車路過,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水窪裏,不遠處漸漸迎來一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