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州停留了兩日,陸葭綜並沒有來看我。心中殘存的那一點僅有的感情,似乎也被一盆涼水澆熄。
我是不是真的該離開這裏了,月季說得對,雲州再大,也沒有我可以留戀的地方。從隱園被人殘忍地奪去開始,一切,就逸出了常理。我原本寧靜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說起隱園。不管怎麼說,即使要離開雲州,也還是回隱園看一次吧,最後看一次。
別莊雖說在雲州郊外,可到底也並沒有多遠。陸良澍回府去了,我隻對雙兒和小筠說自己想到處走走,她們雖然也有一些擔心,但並沒有阻止。於是我順利地離開了別莊,向著雲州河西岸慢慢行去。
夕陽暖暖地灑在我身上,沐浴著陽光的感覺真好。
什麼時候,我也能這樣安安穩穩,堂堂正正,不用思慮任何事情地,生活在陽光之下?也許這樣的一種生活,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能企及的吧。想起邵金花和月庚都說,我身上肩負著一種責任,那種責任可能是我無法承受的,而且和母親有關,到底是什麼呢?想起這些,心中又不由沉重起來。
走到隱園,天色漸暗。這裏依舊荒無人煙,院裏的花草將近一年沒有人打掃,已經衰敗了許多。
反正可能永遠不會再回來了,索性整理一番吧。
擺放位置,培土,澆水,我蹲在花壇旁邊,看著這座從小長大的院子,仿佛第一次發現了它的陌生。
曾經最熟悉的事物忽然變得陌生,即使這種改變是一點一滴發生的,當你發現它的時候,也會不禁感到失落和恐懼吧。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
一個熟悉的聲音。
聽到它的時候,我希望這個人是宋及泉,但我知道不是。回過頭去,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陸葭綜。
我站起身,他緩步向我走來。
“給陸大人請安。”我如常行禮。
他目不錯珠地看著我,臉上沒什麼笑容,漾著淡淡的憂傷,道:“今年的鄉試要開始了,我最近事情多,沒顧得上看你。怎麼樣,身體沒有大礙了吧?”
我也幾乎不含感情地回答他:“大人位高權重,我自然比不得。隻是大人怎麼知道我身體抱恙?莫非大人早就知道,我被人在路上追殺的事?”
他微微皺眉:“翡兒,沒有你這樣說話的。”
“可是大人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麼,我沒有說錯。”我直視著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深不見底的目光裏,倒映著我憂傷的麵容,“大人為何還在這裏等我,是因為有臨別贈言麼?”
“你真的要離開?”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
“大人想讓我離開麼?”我逼視著他。
陸葭綜,我隻要你的一句話。如果你說留下來吧,從此以後我會照顧你,也許我會改變心意。
他靜靜地看著我,呼吸似乎都清晰可聞,我們曾在一起的那些日夜湧上心頭。女人是有感情的動物,肌膚之親恐怕會刻骨銘心,可男人便不同了。有時他們根本不會在乎身下的究竟是何人,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的眼神讓我第一次覺得,他心裏也許是有我的,他也許真的有無奈。
“如果我說不想讓你離開,你會留下麼?”他的聲音微微發抖,我心中震動,“那件事,對不起,翡兒。是芸嫣搞的鬼,我一開始並不知情,殺手已經派出去了,我才知道,卻已經來不及了。”
我握住他的雙手,動情地看著他,哀求道:“大人,那你為我贖身,納我為妾好麼?讓我成為你的家人,從此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欺辱,也不必再天水樓裏看人臉色生活。我這樣哀求你,可以麼?”
他的手有些發冷,我大約能猜中他的回答,可心中依然殘存著一點點的希望。
陸葭綜,我亦是對他動過情的吧。如果真的沒有絲毫感情,又怎能一味忍受長時間地跟他保持關係。
可這種關係,從一開始不就是最危險的麼。
“對不起,翡兒。”他慢慢放開了我的手,“我想我恐怕不能這麼做。你也要為我考慮考慮,我還沒有成親,如果別人知道了這件事,在背後會怎麼說我?”
靜。
靜的聽得見風聲。
陸葭綜,我卞翡蟬沒有看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看錯你。
你跟天底下那些所有的花花公子,並沒有兩樣。是我錯付了人,是我空自委曲求全,我的一味忍讓隻是在自我麻痹。而你,根本不配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