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空氣中終於有了一絲涼意,袁紹披了件單衣站在帳內,盯著眼前的沙盤發呆。
“沙,沙,沙”,一陣悉悉索索的輕微腳步聲傳來,袁紹不必看也知是誰。逢紀等武將,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若是他們,早已震得地麵微顫了。沮授腳步雖輕,大老遠就能聽見他不清不楚的呼喚主公,還要夾七夾八的喊出一些所謂急事大事來驚嚇自己,實則最是輕浮,至少袁紹是這麼認為的。田豐?他現在極少來袁紹帳中,即使來也不可能在大清早。上次在府中教訓了他和沮授,那沮授雖然仍不知起到,田豐卻是乖覺了許多,袁紹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能在一大早來找袁紹而能如此悄無聲息,唯有郭圖一人。
“你一大早跟個鬼魅似的站我身後幹什麼?”袁紹佯怒嚇唬郭圖,實則臉上還掛著笑意。
郭圖當然明白袁紹是在開玩笑,仍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道:“主公恕罪!我見您正在沉思,所以不敢打擾。”郭圖曉得,袁紹喜歡下屬們畏懼,表現得越恭敬越溫順,袁紹就越賞識,因此郭圖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表現這種恭順。
“嗯,算你懂事,過來坐吧。”袁紹果然很滿意郭圖這番做作的表現,這郭圖怎麼看都順眼,比自己的寵妃還溫順,有時候真懷疑,他是不是也是水做的?
“說吧,有什麼事?”
郭圖忙媚笑一下,言道:“我方才去崔巨營中察看,果然是行動迅捷,現已然準備完畢,就等主公下令出征了。”
袁紹頗為欣慰,點頭說道:“崔巨確是個幹練之人,此戰必能如我所願,攻破渤海。”
郭圖一大早巴巴的跑來找袁紹,自然不是為褒揚崔巨。本以為袁紹會順口說崔巨不比麴義差,好趁機進言,誰知袁紹竟是對麴義之事隻字不提。這可如何是好?自己若冒然提出‘麴義’二字,顯得太過突兀,怎麼能不露痕跡的將話題引到麴義身上呢?
幹咳了兩聲,順便將表情調整得自然一些,才言道:“主公,崔巨得您慧眼拔擢為統軍大將,必然效死命攻打渤海。但據我所知,公孫範絕非泛泛之輩,崔巨以前又無單獨統軍經曆,萬一被公孫範僥幸得逞,豈不是傷了主公識人之名?”
郭圖此話既顧及了袁紹的麵子,又極忠心的善意提醒袁紹,當真滴水不漏八麵玲瓏。
袁紹聽聞果然高興,拍了拍郭圖道:“郭先生所言極是。公孫範狡詐善變,崔巨又是第一次統軍出征,是該給他調撥一些強兵猛將,你覺得誰與崔巨同去比較合適?”
郭圖當然不會說麴義的名字,他心中早盤算好了,直接進言道:“朱鉉和潘鳳最為合適!”
“噢,為什麼是這二人?”袁紹問道。
這個嘛,因為他們送我不少禮物,我要是救不下麴義,恐怕會東窗事發,所以先把他們支出去。郭圖當然不能這麼說,早已謀劃好應對之言,當下振振有詞道:“主公,朱鉉部下騎兵和潘鳳率領的先登軍,都是精銳,用來對付幽州鐵騎再合適不過了。”郭圖的理由極其充分,袁紹自然點頭稱是。
末了,袁紹歎口氣,說道:“可惜麴義被關起來了,否則派他出征即可,何須如此多兵將?”
終於說出來了,郭圖心內竊喜。剩下的事就好辦了,順著這個話題談下去吧!
“主公,我今日在軍營中,聽到不少兵將在私下裏議論。”
“都議論些什麼?”自古以來,做統帥的無不關心手下兵將說些什麼,想些什麼,袁紹亦不例外,很迫切的問道。
郭圖見奸計得逞,也不賣關子,徑直說道:“將士們說主公:‘卸磨殺驢。’”
這話要是說成‘飛鳥盡,良弓藏’之類的言語,袁紹八成會懷疑是郭圖編的,要說得這麼粗俗,還真是那些大老粗士兵口中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