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縱論國策(1 / 3)

田豐聽得朱鉉竟也如此說,不由得急道:“此言差矣!袁紹之所以不敢迎接聖駕,乃是存了自立之心,實則與董卓、李傕等人一樣,妄圖威逼皇上。不知你想過沒有,自董卓之亂後,天下紛爭不斷,黎民百姓盼安定希望早日解除動蕩,而這都要寄望於皇權重立,天下號令如一。”

火紅的蜜燭照耀之下,田豐的麵龐顯得異常清晰,說到激動處竟是麵紅頸赤不能自已。

田豐所言,朱鉉深有感觸。當日在洛陽城外,朱鉉與朱雋、孫堅一席長談,不也是感歎天下之事亂起廟堂嗎?但田豐方才問自己是否有意爭奪天下,現在又說要重新樹立皇權威嚴,豈不是自相矛盾?

朱鉉心下疑雲重重,甚是不解的問道:“依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做擎天保駕的社稷功臣,而不能妄自窺測天下神器?”

“那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荀彧的意思。”田豐搖頭說道,把朱鉉搞得更糊塗了。

見朱鉉陷入迷霧之中,田豐闞然一笑,道:“荀彧所言不無道理,但試想誰人又願打下江山送與他人?所以,對皇權隻可利用不可崇信!”

這又是什麼意思?朱鉉聽得腦子大了三圈不止,依舊是個稀裏糊塗加雲山霧罩,是自己愚鈍還是田豐故意隱瞞不肯直言相告?

“我說先生,您就竹筒倒豆子,一次倒個幹淨可好?求您了,快快剖析明白,省得我絞盡腦汁也想不透。”

田豐見朱鉉火急火燎的樣子,不由得暗笑。其實朱鉉心裏還憋著話沒講出來呢!你這傷病到底還要不要緊?看似是全好利索了,如此有耐性,慢條斯理的真能撐得住。

“將軍,何必如此心急火燎呢?我講話一貫如此之慢,請見諒!”田豐反倒先勸朱鉉耐住性子,把個朱鉉說得無言以對,索性平靜下心情來聽田豐慢慢講。

“百姓盼望安定,盼望有人出來號令天下。但各地諸侯紛爭不斷,誰也不聽誰的,隻顧招兵買馬,向百姓橫征暴斂,奪其丈夫、兒子、父親入伍,從此生死不明,這就使人開始懷念漢室,此即民心。順民心者,方可奪得天下!”

朱鉉靜靜的坐在那裏,聽到此處立即點頭讚道:“好!說得太好了!”說罷,也不追問田豐,隻等他自己往下說。

此公講話不同於劉曄那般滔滔不絕妙語連珠,也不似陳平談笑風生舌燦蓮花,隻是個有條不紊娓娓道來,倒真像足個教書先生,隻要有耐性就一定能聽得明白。

“董卓、李傕等人之所以不能借獻帝名義懾服天下,乃是他們施行暴政所致。試想,若董卓初入京城時能對上假意敬奉皇權,對下恩澤廣布惠及黎民,天下何以不歸心,各地諸侯又豈能並起?”

聽到這兒,朱鉉終於有點明白了,田豐的意思是要以扶保漢室的名義,行自己的仁政,效法春秋戰國時期爭霸的方略,用天子名義號令寰宇。

黎民百姓若能吃飽穿暖,才不會關心是否架空了皇權。對他們來說,誰當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享受太平。至於漢室,不過是百姓們對動蕩之前的一種懷念,也是對後世重歸安康的一絲希望而已。若自己能以漢天子的名義號令諸侯,並將百姓意願付諸達成,即使改朝換代也會得萬民擁戴,隻是現在還需以社稷忠臣、國之柱石的麵目出現。

“先生是要我以天子名義征討四方,並對治下子民多行仁政,給他們以希望,使天下歸心群雄鎮服。待大勢已定,再依據情勢廢黜自立?”

如果真如朱鉉所言,此舉可謂亂世奇策,使人振聾發聵,一下為朱鉉指明了今後爭霸天下的大政方略。

劉曄精於研究戰局演化,陳平雖是能從全局角度闡明戰略,但象田豐這般縱論國策高瞻遠矚,朱鉉是生平第一次聆教。

不錯,戰術、戰略皆要依從於國策。國策不明,則萬般戰略、戰術便成無矢之箭,無源之水,如同重重迷霧中的萬馬千軍,麵前雖是坦蕩平途亦不敢躍馬馳騁,亦或溝壑縱橫卻茫然不知誤入險境。燈塔明亮驅散迷霧,朱鉉的心也隨之豁然開敞,情緒不由得興奮至極,麵龐上透出朝霞之氣。

田豐還是顯得極平靜,僅淡淡一笑便繼續說道:“廢黜豈可輕易為之?不妨仿效堯舜,行禪讓之禮!”

這倒也是,做臣子的擅自廢立天子會被視為大逆不道,搞不好還會授人以口實,剛剛承平的局勢有可能再度混亂,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按照田豐之策,早日迎接聖駕以號令四方。

想到這裏,朱鉉仍是極興奮的言道:“先生高見,我一定依照先生的計策辦。待我回到會稽後,立即遣人去迎請聖駕。”

“這個……恐怕到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田豐的話,不啻當頭澆了正熱情四溢的朱鉉一盆冰涼冰涼的水,炎炎夏日中跌入萬丈寒淵,冷暖倏忽轉變,讓人一時不能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