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第一次見到溫崢的時候是在三月,那年她九歲,紮著兩隻小角,揮舞著新折的柳枝,囂張的騎,著大管家,周圍越阻止她越開心,偶然抬頭,便看到那個清俊的影子,他一身綠衫站在柳樹下,清俊的麵容看不到深色,卻讓清風有一種被指責的錯覺。興奮的臉色就此僵住,等到那個人影消失時,她才恍惚回神,恨恨的不禁懊惱自己是怎麼了。
“這是你嶸哥哥,以後可不準欺負他!”很奇怪,一向多話的母親似乎對溫嶸的身世諱莫如深,又似乎知道清風的霸王性子,特意囑咐。清風是鬼雲穀的大小姐,母親潘迎春當年憑著一隻鐵鞭打遍武林,得了個鐵美人的名號,卻急流勇退突然嫁了個酸秀才,歸隱鬼雲穀,不問世事。清風繼承了鐵美人的性子,火辣張揚,大膽率真,又加上大小姐的名號,更是越加潑辣,所到處如蝗蟲過境,人畜皆避。
清風皺眉打量這位榮哥哥的同時,溫嶸也在打量她。隻見她穿著一襲紅杉,俏生生的立在那裏,雖不說片語卻自有一股風流。粉嫩的臉頰紅撲撲的,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好像能說話,忽閃忽閃藏著桀驁與鋒利,頭發上還沾著幾片樹葉。酷似其母的容貌,長大後肯定又是一個小美人。溫嶸不禁想到家裏的小貓,爪子鋒利,眼神狡狹,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能隨時抓你兩下,等你發火時總會無辜的看著你,嗖的跑掉。想著想著,溫嶸笑了起來,清風卻像被什麼擊中了,原來的戒備、不忿一掃而光,眼裏隻有那個朗朗包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她也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孩子的心有種奇怪的默契,潘迎春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滿意起來。
溫嶸在鬼雲穀一住就是五年。這五年裏,閑暇之餘他包攬了清風的夫子、保姆、玩伴和沙包的角色。鬼雲穀的人們很開心,因為自從有了溫嶸,他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累了,幹活也更有勁了。大小姐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暴揍他們一頓,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拔光剛中的莊稼,連雞鴨叫聲都比以前嘹亮的多,貌似大家都很歡快,除了一個人——溫嶸,他可是最大的受害者,從來沒見過這麼能鬧、能打、能笑、能跑的女孩子,女孩子不都是溫婉的嗎?!可他一生氣,清風就用那雙水目擺出一副“我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表情,不知怎麼,原本責備的話就說不出來了,隻好長歎一聲,繼續收拾爛攤子,真不知道上輩子欠她的了。清風比以前更愛闖禍了,一看到溫嶸那氣憤中透著隱忍,隱忍中透著心軟,心軟中透著無奈的表情,清風就覺得像泡在溫泉裏一般舒爽。所以,她更愛闖禍了,雞鴨很開心——再不用被揪毛了,村民和開心——老胳膊老腿保住了,潘迎春很開心——女兒終於要嫁出去啦,清風很開心——哦!那無辜無奈的萌!隻有苦逼的溫嶸,快樂並痛著…。
鬼雲穀東麵有一座大山,溫嶸經常爬到山頂呆呆的看著遠方,層層霧靄遮蔽住遠方,也遮蔽了溫嶸的眼睛,清風很不喜歡這時候的溫嶸,終有一天他會像風一樣飄走,清風感覺到慌亂,越來越慌亂,就好像這個人有一天會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每次溫嶸都能很快發現她並跳出安慰的微笑,清風又會覺得自己的恐懼很荒謬。
“嶸哥哥,鬼雲穀好不好?”,清風問道。
“很好啊”
“那你可以一直呆在這裏嗎?”溫嶸隻有沉默。
“你看,鬼雲穀裏有草有樹,有山泉,有香花”,清風掰著手指數,“還有好多好多的人,一直呆在這裏不好麼?”
“可是外麵也有草有樹,有好多鬼雲穀沒有的…”不等他說完,清風便打斷:“可外麵沒有我啊?”
…。
“是啊,外麵沒有你。”溫嶸摸著她的頭喃喃自語。“所以我不走。”清風得了肯定的回答後才又開心起來。
然而,溫嶸還是走了。那天,他又站在東山頂上,紅日正生,霞光刺破層層雲霧,高大的身影像被霞光包圍著,他眯著眼眼神火熱的看著那輪紅日,矯健而又銳氣待發,就像一隻潛遊沉水的龍終於可以衝上雲霄,渺萬裏層雲,遨遊長空,一展宏圖。
“清風,我的機會來了!”他這樣說。那一刻,清風痛恨自己對她的感情,如果她可以少愛他一點,那麼是否代表她可以開口毫不猶豫的要求他留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