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還在唬我?你敢拿燕王的人來唬我?”老女人說。
我心中一動,因為她之前自稱是“楚王麾下”,現在又提到“燕王”這個名字,很明顯是將燕歌行歸於“燕王麾下”。
“那又怎樣?”我冷冷地反問。
“嗬嗬,我血膽蠱婆連燕狂徒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他麾下的一條走狗?”她幹笑起來。
我點點頭:“那就最好了,你不怕他,大家三堂會審,一起碰麵,把各自的籌碼都擺在桌上。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打。到最後,憑實力說話,誰有本事誰就帶走‘神相水鏡’,怎麼樣?”
老女人怪叫了一聲:“你果真——果真一直在騙我?那‘神相水鏡’果真就在夏家?”
我隻是微微冷笑,並不急於回答她的問題。
外麵,一切聲響照舊,每個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如同一場交響樂演奏會那樣,各司其職,絲毫不亂。
唐晚和官大娘還沒回來,我巴不得她們不出現,以免連累唐晚陷入危難之中。
那竹籃仍掛在老女人臂彎裏,除了毒蠍,裏麵大概還藏著許多奇奇怪怪的歹毒玩意兒。她的模樣非常普通,就連那竹籃也並不紮眼,所以她隻要一走出去,就會消失在曲水亭街上摩肩接踵的人堆裏,再也找不出來。
這樣的人,最適合當殺手,因為她永遠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小子,你現在可以說了!”老女人寒著臉提醒。
她剛剛自稱是“楚王麾下、血膽蠱婆”,那麼一定是來自南方苗疆,精於蠱術,渾身是毒。
“價錢。”我隻回她兩個字。
當下,我隻要將她與燕歌行放在獨立的層麵上,自己就能全身而退,由這兩個勢均力敵的人去爭奪莫須有的“神相水鏡”。
老女人的右手又伸進竹籃裏,咬著薄而幹的唇,陰森森地說:“我出價很高,你的命值多少,我就出價多少。”
我搖頭,仍舊重複那兩個字:“價錢。”
這一刻,我似乎已經將自己性命看得極輕,根本不在意下一步她會不會突然放出毒蟲殺我。明明是我們兩個人麵對麵地談條件,可我已經覺得,自己的身與心已經分離開來,成為明眼旁觀的第三者,置身事外,看著她與“床上的我”冷靜對話。
我想通了,一個人要想通曉全盤,就必須將自己從正在進行的事件中果斷“抽離”,從“置身事外”的角度出發,冷靜考慮,比較得失,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正如現在,老女人已經被我的謊言繞住,以為燕歌行搶占了先機,成為她獲得“神相水鏡”的絆腳石。所以,她必須先出掉燕歌行,才能萬無一失地拿到自己想要的。
假如燕歌行再度出現,我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將他也繞進來。
古語說,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希望自己成為漁翁,遊刃有餘地穿梭於八方高手之間,既能溯源而上,又能全身而退。
“我殺了燕歌行再來跟你談,如何?”老女人終於踏進了我的圈套,被我牽著鼻子走。
我冷哼了一聲:“隨便。”
老女人重重地頓足,已經放進籃子裏的右手又抽出來。這一次,她手背上和掌心裏都沒帶出毒蟲,證明已經完全放棄了對我的戕害。
“小子,你最好別在我老太婆麵前耍心眼——”老女人獰笑起來。
我知道,她還有很多狠話是不必說出來的,就像燕歌行一樣,表麵孤傲灑脫,文質彬彬,其實內裏卻有著江湖人的毒辣共性。在這個世界上,不狠無法生存,自古至今,這個真理從未變過。
如果我想立足於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性情品格、做事方式也必須向他們這種人靠攏。
“耍心眼?”我冷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你來遲了,先機被別人占盡,你當然要處於下風。現在,你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出去找找燕歌行,或許可以扳回一點頹勢來!”
眼下,燕歌行是我認識的人之中實力最強的,身邊帶著無數高手,或許可以對抗這老女人。
我把她推給燕歌行,是無奈之舉,也是解決目前困境的唯一辦法。
老女人略一沉吟,將竹籃換到右臂彎裏,冷笑著自言自語:“京城燕家橫行江北已久,但卻從不敢渡江南下,更不敢涉足三苗之地。天下萬毒之內,唯五毒教最高,而我三苗蠱術則是五毒教尊奉的真本之源。我怕他何來?更何況,楚王要想渡江向北,一統江湖,拔除燕王黨羽勢在必行,我血膽蠱婆生是楚王的人,死是楚王的鬼,這一次不正是報效楚王的最好機會嗎?罷罷罷,這一次,就讓我老婆子單挑京城來的高手,會一會燕王麾下第一忠臣燕歌行!”
我凝神聽她自語,把所有人物牢牢記住,並且默默地推演彼此間的關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廝殺掠奪,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法治社會裏,也不免在陽光背麵藏著烏雲,和平下麵藏著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