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他有個很低調的外號,叫做“第一門客”。
“少說話,多聽他說。”燕歌行又叮囑。
我再次用力點頭,讓他確信,我不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
齊眉是大人物,像我這樣的平頭百姓極少有跟對方近距離交談的機會,所以我對他的印象也僅限於山東新聞台、濟南新聞台上出現的模樣,模糊之極。
“我料到他會來,更料到,他不會過早或者過晚出現,而是出現在一個事態即將變化的臨界點上。老狐狸一向如此,邁步之前絕不草率,生怕蹚錯了渾水。”燕歌行自言自語。
大約過了五分鍾,門打開,一個穿著銀灰色西裝、披著煙灰色風衣的中年男人行雲流水般翩然而入,目光左右一瞥,先落在燕歌行臉上,又落在我臉上。
他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神光湛湛,精氣十足,仿佛一展眼,就能把在場所有人的心思全裝進眼睛裏。
“小夏,節哀順變,一定保重。”他向我伸出手來。
我伸手,他便緊緊地握住,有力而又不失禮貌地上下搖了兩次。
“齊先生好。”燕歌行在側麵打招呼。
這人又轉身去跟燕歌行握手,動作恰當到極點,既不急促突兀,又不拖泥帶水,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
“小燕,家裏幾位同輩、長輩都好吧?”這人問。
燕歌行連連點頭:“都好都好,謝謝齊先生問候。”
這人輕輕笑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前年跟令尊一起參觀京城著名的文化公司中文在線時,仿佛就在昨日。一眨眼,兩年過去,八百多天快一千天了,人家公司也掛牌上市了,我和令尊卻也都老了。”
我仔細聽著,齊眉隻提到燕歌行的父親,看來燕父跟青島韓家尊敬的那位“燕家人”還是有差別的。
“齊先生不老,這幾年省城這邊凡是認識齊先生的,人人敬佩,雙挑大拇指。”燕歌行躬身說。
這人哈哈一笑:“謬讚謬讚,省城藏龍臥虎,我齊眉隻不過是沾了好朋友們的光,才能在官麵上混口飯吃。論真本事,比你們燕家差遠了,尤其是你們年輕一代,個頂個都聰明優秀,我們真是比不了了。”
兩人寒暄的時候,我覺察到齊眉的眼角餘光一直向我掃視著,可見他走進來的目的不在燕歌行,而在於我。
我在腦海中回想自己看過的齊眉的資料,大致來說,他所擅長的奇術偏向於氣功、意念功,結交的朋友圈也是以官員為主,極少有普通百姓。
“小夏,我看到你就記起來一件事,唉,舊事如昨,而斯人已歿。幾年前,我在泉城廣場上遇到你爺爺,當時他已經有點糊塗了,但我使用了一些意念力的小手段,幫助他暫時恢複清醒。他告訴我,傳說中的‘神相水鏡’已經不見了,身為夏家傳人,他愧對列祖列宗,隻有一死謝罪。省城奇術界上一輩人都知道‘神相水鏡’這東西,很多人都對此心動過,以為隻要找到這東西,就能預知未來、主宰現代、改變過去,但誰都沒真正見過它。我相信你爺爺說的話是真的,但我又希望這些話不是真的。我們中國的老祖宗傳下很多奇術神器,是要後代憑著這些鎮守江山、抵禦外敵,保護我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大好基業。可惜啊,子孫不肖,很多寶貝都被低價賣給了外國人,造成了太阿倒持的民族窘境。我在政府這邊經常讀到一些這方麵的資料,越來越感覺我們中國人的根基都被這些敗家子給挖空了。我過來,就是要告訴你,別對‘神相水鏡’存什麼幻想了,那隻是個夢——”一邊說,齊眉一邊掩麵唏噓起來。
燕歌行變色,盯著我的眼睛,胸口不停地起伏,似乎轉眼間就要爆發。
我平靜地點頭:“謝謝齊先生指教,我就是一個平凡老百姓,從沒聽爺爺說過這東西。現在,爺爺沒了,我葬了他,就回家去好好過日子,絕對不會心存妄念。老師從小就教育我,天上不會掉餡餅。我也明白,老百姓就必須過老百姓的日子,好高騖遠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