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哥舒飛天水中花(2)(1 / 2)

第71章 哥舒飛天水中花(2)

血膽蠱婆卻沒有動身,遲疑了一下,喉中輕輕幹咳。

我抬起頭,正迎著她凜然如刀的目光。

“你還有什麼事要說?”楚楚問。

血膽蠱婆陪笑:“少主,我留在這裏伺候您,免得有事情還得按鈴叫人。再說,現在情況複雜,我守在您身邊比較放心,就算回自己房間去休息,也是為您擔憂,以至於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我明白她的意思,留下侍奉是假,怕我對楚楚不軌是真。

楚楚揚手:“不必多說了,此刻的事態如明鏡一般,你想什麼、大哥想什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你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要知道,我的肩上扛著夜郎國的興亡,根本容不得半點閃失。如果我和大哥如你想的那樣,真的就不必圖謀大事了。”

她果真聰明到極致,不但將血膽蠱婆的擔心說破,而且連我的心思也看個通透,知道俗人以為必然發生的事隻是杞人憂天。這種處理方式簡明扼要,省略了很多廢話,更節省了全部時間。

血膽蠱婆挺直了身子,不再唯唯諾諾,滿臉都是正氣:“是,少主,您這樣說,我也就真的放心了。其實,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可以喜歡夏先生,向他以身相許,唯獨您不可以。別人看來柔情蜜意、兩相喜悅的小兒女之情,放到您身上,無異於火坑陷阱。夏先生,別怪我多嘴,任何牽扯到少主的事,我都必須把好第一道關。在曲水亭街那裏,我有一刻甚至都——”

她的臉上忽然遍布殺機,眼中射出了可怖的寒光。

不言自明,她在老宅之中曾欲向我痛下殺手。

我也明白,她絕對不是為了殺死“鬼臉雕蟬”的事,而是另有原因。

“為了保護少主,天下男人,皆、可、殺、之!”血膽蠱婆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裏迸出這幾個字,語調冷冽之極。

“天下男人,並非都像你說的那樣。既有登徒子,也有柳下惠,既有蓋世英雄,也有無恥小人。”我淡淡地說。

這時候,我不想表白什麼,隻為血膽蠱婆的護主忠心而感動。

現代社會中,已經極少有“主仆”的概念,無論是從法律還是人情來說,都講究的是“人人平等”,所以古代那些“三世忠仆、搜孤救孤”的俠義故事已經成了一種不合時宜的腐朽橋段,沒有人再去尊崇學習其中的英雄人物。

血膽蠱婆此刻雖然聲色俱厲,對我的態度也殊為不敬,但我並不著惱。

於我而言,如果楚楚的手下人個個忠心,也能讓我更放心。

“沒錯,大哥說得對。”楚楚說。

血膽蠱婆長歎:“少主,漂亮話誰都會說,壞事沒發生之前,人人都以為自己比古代聖賢更為高明,絕對不會犯低級錯誤,但是我們苗疆的曆史上,有多少原本如花似玉、前途似錦的女子都是毀在漢人男子手上?遠的不說了,從少主開始向上追溯三代,我不必多想,就能舉出五個以上的例子來。如果不是在‘情’字上栽了跟頭,我們苗疆早就興旺發達,再次席卷中原了。”

我雖然不知楚楚的曆史,可縱觀曆史,多情的苗女毀於負心漢男的例子多不勝數。

苗疆閉塞,加之苗女根本沒有受過外麵世界的精神汙染,美若天仙,情熾如火,一旦遇到久經情場的男人,無異於兩個武功懸殊的人同台較量,自然是被漢男手到擒來。

這是命運的必然,也是苗女的悲哀。

當然,中國大陸疆域遼闊、地大物博,任何一個邊緣部落之內,都會發生這種始亂終棄的悲劇。

正如俄羅斯著名作家托爾斯泰所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引申至此,也可以說,男女之間的感情喜劇結尾雷同,悲劇則各有各的慘烈下場。

史料記載與血膽蠱婆所說大致不差,被負心人遺棄的苗女都會被族人唾罵,然後關進遍布毒蟲的洞中,遭受蛇蠍齧噬之刑。即便是僥幸不死,也會毀容、破相,留下終身不能複原的恐怖疤痕,終日以布幔遮麵,無法以真麵目示人。經過這種折磨的苗女,心理極度扭曲,絕對會對天下男人恨之入骨。

“我當然知道。”楚楚緩緩地回答,“你說的那些道理,我從小就在母親的蟒皮鞭督導之下日日背誦,直到跟蟒皮鞭的傷疤一起,在我心底打上烙印。母親說過,每一個故事都不是族長們編出來的,而是真實發生過,有些還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所以,任何一名苗疆女子從十五歲起,就要熟記這些,謹防上當受騙。你放心,我既然由南方過來,就已經了解一切,更了解自己,絕對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我大哥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有良好的家教,謹言慎行,連我的電話都不偷接偷看,更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去臥室裏窺探我的秘密。他這樣一個人,一定是明事理、懂人情的好人,是我們苗疆永遠不會出現的好人。我相信他,他既不會騙我,也不會欺負我,所以我才放心大膽地把他請進來。”

我聽著主仆二人的對話,不禁暗自感歎。楚楚雖然是苗疆人,她判斷好人壞人的標準卻十分古典淳樸,遠遠高於現代社會中很多玩世不恭、自命聰慧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