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玉羅刹的彩蛋(1)(1 / 3)

“苗人擅長養蠱,就像漢人養雞養鴨一樣,而我繼承了我爹的天賦,在三年之內就成了年青一代的煉蠱師高手。我們居住的地方極為偏僻,北方的戰事仿佛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裏的,根本不可能影響到我們的生活。後來,各族開會時,有峒主提到,山外不斷有人進來,帶著真金白銀,要聘請高手出山,去幫助漢人打扶桑人。結果,金銀都被這些峒主搶奪,那些人則被毒殺活埋,不留痕跡。爹沒有多說,因為他並不貪圖意外之財,更不肯拿著族中年輕人的命,去山外豪賭。再後來,我們寨子裏也來過山外的人,爹隻喝令年輕人把他們趕走,既不要他們的錢,也不接他們的聘書。我娘聽說這事後,跟爹大吵了一架,然後跑到上遊甘泉去,在她爹的衣冠塚前痛哭……”

“我並不關心這些事,但在那年三月桃花開的時候,突然在甘泉邊遇到了一個男人。那場相遇,就像一場想起來就讓人臉紅害羞的夢。那男人長得既不高大,也不威猛,臉白白淨淨的,身子骨柔柔軟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苗疆的人。我見到他時,他正在看我娘立下的墓碑,並且一個字一個字讀墓碑上的名字。四周空無一人,墓前桃花亂落,他就站在滿地花瓣中間笑眯眯地望著我。那時候,我記起了自己十八歲時做過的夢,夢裏也有這樣一個人,在花雨中飄然走向我。在夢裏,那個男人含笑說著讓人心醉的悄悄話,握著我的手,緊緊握著,再不鬆開。現在,夢變成了現實,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他有個很文雅的名字,姓卓,名遠航,從北方來,到這裏是來尋找一種奇怪的草藥。他的母親染病多年,需要那草藥做引子,才能治愈沉屙。而我恰好知道,在甘泉上遊最高的雲嶺峰上,就生長著那種藥。我沒有任何猶豫,帶上幹糧和泉水,然後領著他向最高峰出發。路上,他給我講了很多山外的趣事,比如可以不間斷跑很遠的火車、高高疊起來的樓房、兩個人可以隔著好遠聊天的電話、到了晚上就閃爍如彩色星星的霓虹燈……”

“在他口中,山外的世界多姿多彩,如果一個人一生都困在苗疆山寨裏,不能看見那個世界,真的是很可惜的事。他答應我,隻要爹娘同意,他就帶我離開,去外麵的大城市裏生活。我愛他,他知道,我也知道,他愛我。真正的愛,隻要兩個人的眼睛對視就能感覺出來。在攀登雲嶺峰的第二個夜晚,我們露宿在獵人留下的亂石屋中。苗女多情,沒有任何禮法的拘束,隻要遇到心愛的人,就可以奉獻所有。可是,他婉拒了我,給我講漢人的禮法,講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重要性,也講孔夫子說的‘發乎情止乎禮’。那一夜,我安靜地依偎在他懷中,整夜不睡,心情愉悅,如同成仙。我知道,我已經遇見了今生最愛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回轉山寨,向爹娘稟明。我要嫁他,我必須嫁他,今生除了他,我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一個男人。在雲嶺峰頂的懸崖上,我幫他采到了草藥,那藥的名字也是極美的,叫做‘鏡花水月’。歸程中,我向他講苗寨的巫蠱之術,講煉蠱、詛咒和養蠱、解咒,這些苗人已經司空見慣的事,他卻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對名列苗疆三大咒的‘血咒、神咒、人咒’感興趣……”

“回到寨子,見到爹娘,我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嫁他’。娘見了遠航,十分歡喜,親自洗手下廚,做了十幾樣小菜招待他。爹也一反常態,勤快起來,在廚房給娘打下手。我以為自己已經搭上了幸福的快船,在屋裏屋外穿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唱著娘教我的戲曲。遠航也懂那些戲文,有時聽我唱,有時幫我唱。他唱戲的時候,神情十分平靜,像是沉浸在戲文之中,又像是追憶著遠方的往事。我看不懂他,但我也要嫁他,因為他是我夢中的男人,為圓我的夢而來。菜上了桌,酒也斟滿,爹親自向他敬酒,兩人連幹了三碗寨子裏自釀的野果子酒。娘向他碗裏夾菜,他不停地吃,對每一樣菜都吃得津津有味。之後,他抬起頭來,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向我爹拱手,隻問了一句——前輩向我落咒,放心了嗎?外鄉人進入苗疆村寨,最怕的就是苗人暗地裏給他落咒,但遠航這樣問的時候,臉上毫無懼色,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喜歡他這種表情,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是無所畏懼,有膽有識,像我爹那樣。我爹哈哈大笑,挑著大拇指說,年輕人,有膽量,我喜歡。那晚,他們喝了很多酒。最後,我爹醉倒在野藤架下,而遠航依然清醒,幫著我娘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