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買魚的人看上的真是一條魚嗎?抑或是魚背後的某種不為人知的價值。
金龍魚、銀龍魚、墨龍魚是此類觀賞魚中的精品,尤其以麵前這種通體赤金色的品種為尊。可是,如果將它標價一億的話,其單位價值已經遠超黃金,直逼鑽石。
“有人肯出價,自然證明它值那個價。即使有人借魚洗錢,那麼它也是具有了幫人洗錢的價值,數目無可估量。”我采取了太極推手般的答題方式,把問題又推回給他。
借高價寵物洗錢的事時有發生,但我明白,影子想探討的絕非這個領域內的事。
果然,他話鋒一轉,拋出第二個問題:“夏先生是濟南人對吧?”
我點點頭,這是顯而易見的,根本無需回答。
“那麼夏先生一定聽過《追魚》的戲曲故事?”他又問。
我由“追魚”二字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原來他想討論的是人化魚、魚化人的這種神秘話題。
戲曲《追魚》中,鯉魚精愛上了刻苦攻讀的書生,遂幻化為人,紅袖添香,夙夜陪伴,讓書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真正的愛情已經完全突破了人與魚的界限,充分證明,真愛的世界之內,一切世俗規矩都可以一腳踢開,不可能成為隔開戀人的藩籬。
那麼,在影子這裏,他又用金龍魚暗指什麼呢?
“魚是可以幻化為人的,世界各地的民間傳說中,都有類似的故事,譬如中日神話中都出現過的東海鮫人——”他終於回到了正題。
我凝視前方那條在水中自由遊弋的大魚,一句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鮫人是鮫人,既不是人化為魚,也不是魚化為人,那隻不過是一個單獨的物種而已。在現實中,人不可能化為鮫人。”
之所以說不出來,是因為齊眉說過,門內的人是世所罕見的超級智者,如果我用這些普通的觀點理論來應對影子的問題,隻怕是在浪費時間。
“願聞高見。”我用這四個字來回應他。
“據說,日本原住民都是鮫人的後代,而非秦代徐福東渡後留下的中原一脈。生物學家的大量研究表明,陸生動物是由水生動物進化而來,所以我基本上同意那個觀點,並且同意那觀點的另一麵,隻要條件合適,人也會變為鮫人,形成逆生長的完美閉環。”影子說。
“如果你有強有力的證據,我也會非常同意你這種觀點。但是,如果你沒有任何證據,隻是一個人口述,那麼我對你的觀點就無法表示讚同。影子先生,生物學發展至今,似乎沒有一種實驗能證實你的話,而關於鮫人,則很多傳聞最終被證實是漁民們為了打發無聊時間而編造出來的,他們都沒有親眼見過,隻是一味地以訛傳訛,延續著上一代、上幾代人留下來的可笑傳說。”我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坊間流傳的東西隻不過是老百姓在茶餘飯後消遣的談資,任何一個段子都會被反複加工,最終成為活靈活現、以假亂真的橋段,並且通過各種渠道最大限度地傳播,由國內到國外,由東方至西方。
“是嗎?你的意思是,你認為鮫人與人之間毫無關聯?”他問。
我點點頭:“沒錯。”
“那麼,請看這些東西。”影子又按了遙控器,左側的牆壁也亮起來。
左側牆上,顯示出了一段金龍魚的視頻,但照片中的金龍魚長度至少是第一條魚的兩倍,體型之大,令人歎為觀止。
“日本漁民說過,百歲大魚成怪,千歲大魚成精。相信在中國或者其它的擁有海岸線的國家,都有類似傳說。這條魚經過測算,其魚齡約在七百年至一千五百年之間,瀕臨於成精的界限。所以,現代很多生物學家對它都極為關注,期待著世界上第一條成精變化的大魚出現。媒體采訪過十幾位在業界具有巨大影響力的專家,他們都信誓旦旦地保證,這條魚一定會轟動全球,為生物進化論寫下嶄新的一章。夏先生,可惜你不好賭,否則你會了解到,世界各國的大賭場都為這條魚開出了天價的對賭協議,一旦它成精,很多以小博大的人將會一夜間登上全球富豪榜的寶座。”
影子身下是一隻精巧的電控雙輪輪椅,他扭動了一下右手裏的操縱杆,輪椅向前滑去,到了左側牆下。
在大魚的對比下,影子顯得極其渺小,仿佛長河裏的一條水草。
那條大魚的頭、尾、背鰭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淡金色,仿佛一尊鎏金大佛在歲月蹉跎之下褪了顏色一般。
“夏先生,你說,它會變嗎?”影子大聲問。
我無法回答,信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