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喘了口氣,身子一軟,緊靠在我胸前。
“你是誰——”對麵的女子銳聲叫起來。
“你是誰,就應該知道我是誰。如果你忘了我是誰,那我又何必記得我是誰?”血膽蠱婆冷笑起來。
蛇陣在她踐踏之下,紛紛俯首蜷縮,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現在你來了,就證明長河已經解凍,扶桑島的春天就要到了!”對麵女子臉上慢慢浮現出竊喜的笑容。
我悚然一驚,因為血膽蠱婆的死後複生,似乎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楚楚和我陷入危機,後援隻能現身,先謀求解決眼前的生死危機。那麼,等於是我方比敵方多亮了一張底牌,也等於是先輸了一陣。
“大哥,我其實不該意氣用事……由一個人的生死,引發了更大的危機。”楚楚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上立刻現出焦灼之色。
“桑青紅,我們這一戰,最終還是沒有避免過去。我本來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你可以潛心向善,做一個真正的好人,成為中日奇術師之間的友誼橋梁。時至今日,我隻能感歎,所有好人全都錯看了你。善心動不了惡魔,你一點都沒被中國人感化,始終保留著扶桑人的詭譎本色。這一次,我隻能代表所有因你而亡的中國奇術師,給你一個早該到來的結局。”血膽蠱婆倒背雙手,大聲叱喝,竟然有著一代宗師的氣度。
“時日過去再久,我隻永抱初心。這樣子,不好嗎?”那女子笑彎了腰,“於你們中國人而言,效忠元首,保護國土,就是所謂的愛國者,也都自詡為堂堂正正的君子。反之也是一樣,我就算輪回百代,血管裏流淌著的也隻是扶桑人的血,應該效忠的是皇室,而不是任何一個中國政府。你忘記了,桑青紅根本不是我的中國名字,而是我的日本名字。我始終沒有改名,就證明我永遠是扶桑島的子民,絕不會背叛我的祖國。”
那女子坦然承認自己是桑青紅,但她又跟我印象中的桑青紅有些不同。
我無法分辨此刻的她是在易容術遮蔽之下,抑或是幻象中的她才是易容術改變後的麵孔?總之,在她身上,充滿了太多不解之謎。
“嗡嗡嗡嗡”,空氣中忽然傳來了飛蟲的翅膀扇動之聲。
我抬頭望去,無數灰色的小蟲由管道口衝出來,在屋頂盤旋集結著,很快就將白茫茫的水泥屋頂變成了鐵灰色。
“一起死?”桑青紅掩著嘴唇大笑。
“沒錯,這一次,你逃不了了!”血膽蠱婆說。
當然,我隻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絕不是跟隨在楚楚身邊的那個唯唯諾諾的老女人,而是另外一個習慣了高高在上、坐掌權柄的女王級大人物。
“我還有很多同伴,可不可以帶他們一起死?”桑青紅又問。
“好啊,你不喜歡演獨角戲,那就一起來吧?”血膽蠱婆又說。
驀地,我身後有人低語:“我們先撤,這裏危險。”
我無需回頭,已經聽出那是竹夫人的聲音。
楚楚搖頭,低聲回應:“我不走,這是苗疆煉蠱師生死存亡一戰,我必須在這裏堅持到最後!”
“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撤退也不是逃避,而是為了更精確地調度有生力量,全麵打擊敵人。”竹夫人急促地說。
我回過頭,正迎著竹夫人緊蹙的眉頭、焦灼不安的眼神。
她站在血膽蠱婆留下的血泊之中,手中倒提著一支三尺長的柳枝短矛,腳下也換了一雙係帶的跑鞋。
覆巢之下,無有完卵。
此時此刻,連她也放棄了之前優雅華貴的裝扮,隨時準備參戰。
“夏先生,你必須先走。”她說,“這一戰,任何人都可以死,唯有你不能。你活下去,中國奇術師的陣營才不會潰散。”
我搖搖頭,反手握著楚楚的手腕:“她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這一次永不分開。”
蛇陣進攻時,楚楚以弱小之軀全力保護我,這時候我又怎麼可能單獨逃生?她背負使命而來,不能單獨逃生,這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是當下很多七尺男兒都無法相比的。
“大哥,你走,你先走!”楚楚低語。
我再次搖頭,更緊地握著她的手腕:“我說了,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絕不分開。”
“夏先生,這不是拉拉扯扯小兒女作態的時候,這是戰爭,像你們這樣不顧大局,隨時都會導致全軍毀滅!”竹夫人急了,單手持矛,由下向上一挑,想要將我和楚楚隔開。
我們之間本來隻隔著兩尺,竹夫人站在電梯門口,而我和楚楚隻需後退兩步,就能平安進入電梯。
隨著桑青紅的一聲長嘯,在我和竹夫人之前突然落下了一場櫻花亂雨。雨過之後,一條十幾米寬的鴻溝出現,將我們一下子隔開。